欣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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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归去来

很多人说过,他们有时第一次到了某个地方,却觉得那地方越眼熟,奇怪之余不知道是何原因。医生们将那种病症称为分离性记忆障碍,可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现在,我也得到这种体会。

一辆又一辆在道路上奔驰而过的车辆,不停转换色彩的红绿灯,穿过了3个十字路口后一片名叫“中房•爱悦城”的小区……这一切居然越看越眼熟。见鬼,我到底来过这里没有呢?让我来试一下吧,那个小区西门入口处的密码我想应该是“9999-111111”,要是我短时间内没有开启的话,那个保安会向我招招手然后把门禁打开。不对,我为什么会记的这么清晰?一定是昨晚为了“工作”而没有睡好。我摇了摇头,打消那些奇怪的念想,向着小区入口赶去。长舒一口气后,用还算是管用的大脑输入了密码,见鬼,之前的预测竟被证实!我愣在原地,凉气突然从我的脚跟上升,直冲我的后脑。而那本在站岗的保安,看着我久久没有动静,别向我招招手,象征性的刷了一下卡将已经开启的门再次打开。

我一定没有来过这里,绝对没有。我脑子还管用,那么眼前的一切也许是在电影里看过?听朋友们说过?或是曾在梦中相遇……我慌慌地回忆着

更奇怪的是,居民和这里的人似乎都认识我。刚才我试着输入密码时,另外一个保安模样的人远远地就开始对我招手,又莫名其妙的露出一口黄牙,笑了笑,吆喝道:“来了?怕有些日子没见过你了”“往里走吧,安欣她还没回来呢。”看到他的一瞬间,我正要跑,却不知道似乎被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将我向里拽,但比起这些,更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要找安欣?安欣又是谁?”我糊涂了。

我走上一个坡几个女人带着孩子们在那里闲聊,一位大嫂见了我,惊了一下,随后又露出笑容,说:“这不是杜……”“杜崇阳,以前和宋家那个闺女谈对象的那个”另一个提醒她道,可能是觉得这个名字好笑她们都笑了。我很快察觉到,她们都把我错当成“杜崇阳”也许那家伙和我长得很像,也躲在眼镜后面看人,还是他也高高瘦瘦,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我惺惺地想着。

可他是什么人?我需要设想和伪装他吗?从女人们的笑脸来看,我在这里转转是不成问题了,谢天谢地,当一个什么姓杜的也不坏,回答关于他的一个还是两个的问题,让女人们惊讶或惋惜一阵,不费多少力气。那大嫂将我往里面引,又扔给我瓶水,“杜崇阳啊,我家小孩天天挂念你,说你有趣,好玩,你给他的那个球,他玩了好久!喏,现在那不是还抓在手里玩嘛”马上又跟来一个大嫂,“杜崇阳啊,哎呦呦,喝呀呀……何时来的?”我想说我根本不姓什么杜,而姓钟,单字一个“原”也不是来找什么欣的,更何况我连他是谁也没有印象。我还是来这里踩踩点,好方便日后拐卖路边小孩的。

“还记得我吗?以前让你帮我看管过孩子的,你说什么现在孩子都很听话,人贩子也少了很多,结果还不是孩子差点被一个老人模样的人贩子掳走,还好你眼疾手快,将孩子抱了回来。”她又拿出一些点心,向我手中大把大把的塞,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脸上已经冒出一层冷汗。“你给我家孩子的那些零食,他到现在还嚷着再去买一些来……对了,那天在路上哭的稀里哗啦的是不是你?听说那天你是因为分手来找宋家闺女的?”

分手?我头盖骨乍得一紧,口腔也僵硬,连连摇头,我压根不姓杜,也不认识什么安欣。“这就怪了”见我否认,她似乎有点怀疑,又无不遗憾。“都说那天你分手了,所以我才来问问你”我现在相信我确没有来过这里,至于杜崇阳与安欣之间的故事,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兴趣。

点心越塞越多,花样繁多,叫我有些拿不过来。谈论中我继续充当杜崇阳,应邀说了几件事,说了些现在的故事,踩点之事当然也在偷偷进行。从这群女人嘴里套出些话来实在是容易。我谈到了孩子,他们非要说之后把孩子再交给我去带,甚至要塞给我钱,简直是白送!突然,一位老人加入进来,说他之前借了我几十元去买治心脏病的药,现在是特意来还我钱的,还请我明晚去他家中吃饭。

谈论结束后,大嫂让我接着往里走,但我确实不知道方向,但得装的很懂,很配合。

在充满雨水的路上走着走着,我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这具身体很陌生,与我没有关系。他是谁,或者说是我是谁?我蠢头蠢脑地也许想太多了。

……巨大的月亮冒出来,路过的狗好像很吃惊,信信地叫唤。我踏着树影筛下的月光,踏着水萍浮藻似的圈圈点点,接着在路上向前走着,此情此景,不得使我猜测拐角处应该有一个人。

拐角处的单元楼门口果然有一个人正要进去,见到我好像吓到她了,连连后退了几步,“是杜崇阳?”声音有些异样

“是我”我居然应答的并不慌张“你…是谁?”

“宋安欣”她突然沉默了,望着远方的天边的圆月,声音有些颤抖,“你为什么还要来呢?”“为什么不把我和这个地方忘掉呢?我好恨你…”

我紧张地回望着楼房里的灯光,有点想逃之夭夭,“对不起,我有很多事不知道,也一直说不清楚。”“那你那天为什么还要再来啊?我明明告诉过你不要来了,不是告诉你让你赶紧滚了吗?!我那天有多么恶心与厌恶你,你也不晓得?你还守在门前……你这种人是绝恶心的!”

“你不要这样说,我不懂…不懂你心里的想法。我只是想让你回来…让你回来。”

“就是就是!”她跺着脚,情绪更剧烈了“你为什么又要回来呢?事情都发展成如今这样了,你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亲?我现在绝恶心你了,快点从这里滚出去!这里有一只鸟天天在这里叫你,你听见没有?”月光下,我看见她的脊背在起伏落下来的头发在抖动。树上确实有只鸟在叫唤:“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各个群—”声音孤零零的摄入高空,又悠悠地坠入森林,飘向原野。

我走了,我几乎像是潜逃,没给社区里任何人告别,整个社区莫名其妙地使我窒息,使我慌乱,使我似梦似醒。我必须逃走,一刻也不能耽误。

走到大门口出去,我回头看了看,又见门口处的那棵景观树。伸展的枯枝,像痉挛的手指,要在空中抓住些什么。毫无疑问,手的主人在不久前,或是在300多天前倒下,变成了山脉,但它还在挣扎,永远地举起一只手。

出了小区的门,坐在了一个路边的石墩上,双目禁闭。浑身像是刚游完泳一样,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还在集满雨水的道路上走着,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路总是延伸,似乎总也走不到头。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一小时,一夜,一天,两天……可脚下还是雨水湿润的路,长得令人绝望。

我惊醒过来,路边飞驰而过的车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刚刚是一个梦,但我仍然向朋友打了个电话。本想问问他最近又玩了几个女人,一出口却成了询问要给宋安欣送什么生日礼物。朋友在电话里称我为“钟原”我愕然,脑子里空荡荡的。是的我眼下在一条路边的人行道上,道路旁有一排蚊虫扑绕的路灯,还有一列停在路灯下的车辆,就在路灯之下,我正举着手机。可是——这世界上还有个交强“钟原”的人?而这个钟原就是我?

我累了,永远也走不出去那个巨大的我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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