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极乐教
天边的夕阳只剩下一小半，远处的山峦在夕阳的映照下，轮廓变得柔和而深邃，山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几缕金色的光芒，与逐渐暗淡的蓝色天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近处，树木和房屋的剪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拉长，投下斑驳的影子，林中不时传来几声蛙叫与虫鸣。
此时，庞飞走出了武馆，他驻足门前，眯眼打量着缓缓下沉的太阳，感受着从小镜湖那边吹来的凉风，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如坠梦幻。
他揉了揉脸，清晰的感受着手指传来的温热触感，明白这都是真实的。
蓝星那边的环境被工业化破坏严重，除了在一些森林公园，几乎很难看到这样原生态的风景，还有些景观显得太过刻意，人造痕迹严重，十分不自然。
在这小小的土河镇上，路边凌乱生长着的牛毛草令他欢喜，空气中缤纷的自然味道让他心怀舒畅。
庞飞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踏着轻快的步伐朝自家宅院的方向走去。
夕阳的最后一道光线，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从武馆门口的墙上到地上，渐渐消隐不见。
……
土河镇外，一队身穿白色绫袍的陌生人在接近。
这支队伍约有三四千人，在路上呈一字长蛇阵，行进间颇有纪律，但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缄默。
其中大部分人的皮肤黝黑而粗糙，手掌上生满了茧子，看上去像是经常在地里劳作的农民。
开道的两人一手举着白罗伞，一手攥着把点燃的香火，嘴里面念念有词。
“往生极乐，魂归净土！”
每念一句，身后跟随的众人便跟着低沉念诵一句，同时会有袖有金线的白袍人将手里的线香往道路两旁丢一支。
一路上，香火连绵成了烟阵，在队伍的上空显露出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之景——
只见滚滚烟气之中，一尊身着白袍的骷髅使者沉浮不定，下颌骨张合间似有诡异的笑容，随着队伍的行进方向缓缓飘来。
若是拉近距离观看，便会发现这群人都处于一种异常亢奋的状态，双眼发亮，如狂信徒一般，脚下的步伐都是一种全力践踏的姿态迈步前行，仿佛有某种不知名的信仰给他们提供不知疲倦的动力。
扑通！
这时在前行的队伍中，一个身材消瘦的六旬老汉似乎是耗尽了体力，直挺挺的栽倒在了地上。
其身旁的人对此却视而不见，甚至有的在他身上踏了过去。
随行的队伍外面，一名使者见状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立马有人将这人从队伍里拖了出来。
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只破了角的陶碗，点燃了一张黄纸黑涂的符纸，又倒了些水进去，端起碗就给那老汉喂了进去。
不到几个呼吸，老汉缓缓睁开了眼，从那人怀里挣脱出来，又朝着队伍方向跑去。
没跑几步，身子一软再次趴倒在了地上。
那名使者抿了抿嘴，道：“这人不行了，拉到后面当口粮吧！”
话音刚落，便从后面窜出来一个体壮如牛的秃头大汉，胳膊足有常人的大腿粗，他腰间还系着皮质围裙，咧嘴狞笑着走到了那老汉身边，弯腰探出五指一抓，捏着那老汉的头顶提了起来，轻松得看起来就像在提着一只蚂蚱。
“呸，又是个没几两馊肉的玩意！”
他啐了一口唾沫，左手提着老汉的身体抖落了一番，右手从腰后拔出一柄菜刀，绕圈轻轻一割，那老汉的脖颈的皮肉瞬间撕裂，身体与头颅毫无阻隔的分离开来。
身子一落被大汉接住，双臂挤着胸腔往旁边用力一甩，一大团血液被甩飞出去。
这时候头颅正好下落，被大汉抬脚一踢。
“走你！”
那老汉头颅被大汉一脚踢飞了出去，砸到了路旁的一处石滩上，那头颅骨碌碌的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一块大石头旁边，再看已经是面目全非。
老汉剩下的躯干被秃头大汉塞入了一只土黄色粗麻袋，随手扔到了后方的骡车上，在车架上，俨然已经有不少类似的麻袋，血浆布满了车底，凝固成了黑红色的粘液，散发出阵阵腥臭的气味。
车辕上贴着黑符，似乎是为了镇压住骡车上的冤魂。
土河镇的界碑前，那开道的两人停下来，一人掏出手里的地图看了看，皱眉道：“乌罩部传回消息说此地有一武师坐镇，我等不适合去硬碰硬，派几个使者去传播教义发展些信徒出来就可以，相信他不会自找麻烦！”
“嗯……”另外一人，轻轻点头，抬手招来一名头戴黑猫面具的使者，命令道：“娄空，现令你带七位使者及三百教众，去前方土河镇上传播教义，收揽信徒！”
“是，坛主！”那人领命而去，同行的还有另外七名身着白袍的使者及三百名白袍教众。
那名被称作坛主之人，望着娄空远去的方向，眯了眯眼睛，淡淡道：“希望那个武师不会自寻死路！”
“嘿嘿，放心吧左坛主，敢和我们极乐教作对，下场一定很惨！”陈朗干笑一声，语气有些轻蔑，“不管他，咱们的任务是在各个村镇发展信徒，为将来的大事做准备，至于那些武者就交给青火部吧，那群人现在正缺武者尸体呢！”
左云微微颔首，眸中光芒一收，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带领着队伍上路。
“往生极乐，魂归净土……”
音调诡异且悠长，响彻在烟雾云气之中。
一双双脏兮兮的脚踩过界碑前的泥土，有的是草鞋，有的是赤裸着双脚，脚底板血泡与泥泞和在了一起，在这条土路上留下一条肮脏的痕迹。
……
庞飞回到宅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此时，他正和四个小侍女围坐在桌前，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来，公子，您尝尝这个鸡蛋！”夏竹夹着菜，送到了庞飞的唇边。
这时，宅院外突然传来了如同夜枭一般，急促连续的“呜呜”声。
那声响极为骇人，吓得四女花容失色，夏竹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了桌上。
“什么声音？”
庞飞站起身，快步来到院中，他面色平静，侧耳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仔细倾听起来。
他作为一名气血旺盛的武者，心中的胆气十足，对这种异响并不太畏惧。
那声音只出现了一次便停止了，庞飞微微思索后，走到墙根处，双腿发力轻轻跃上了房顶。
今晚的夜色很浓，月亮似乎都被一层雾气罩着，寥寥豆大的烛火下，根本看不分明，只能听得镇子上的狗都在同一时间狂吠了起来，在深夜中显得有些凄厉和惊悚。
“刚才那是什么？”
庞飞心中十分困惑，虽然他最近在武道方面进步很大，正处于艺高人胆大的时候，但现在这种黑灯瞎火的环境，还是让他熄了一探究竟的想法，打算明天去找关山问一下。
下了房顶，庞飞担心四女的安危，先借着烛光粗略的看了遍‘龟息功’的内容，之后便拉着她们同床共枕，安慰了半宿方才睡下。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庞飞便听到院外的大街上传来了震耳的铜锣声。
铛铛铛！
“出事啦！”
“大家快去看啊，廖员外全家都死了，似乎是诡异害人呀！”
一个身着黄褂的精瘦汉子，快步奔走在街上，一边敲着手里的铜锣。
庞飞穿上衣服，脸都没洗就出了门，匆匆的往镇北边廖员外家赶去。
他感觉，昨晚的那怪异声响，一定与廖员外的死有关联。
这时候，镇子上不少壮年男子都在往那边走，一路上互相讨论着，脸色都十分凝重。
对于诡异，每个普通人都心存畏惧，但人族长久传承下来，村镇上自有一些针对诡异的举措传承下来，就例如这‘鸣锣示警’，在人族范围内一旦发现诡异的踪迹，都有人挑着铜锣第一时间示警。
在接到鸣锣示警后，青壮年都要组织起来采取行动，基本上无论是踏实本分的农家汉，还是地痞流氓，在这种关头都会站出来扛几分担子。
毕竟，诡异这种东西，大都在夜间出没，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家会是安全的。
这一点早已经在历史教训中吸取经验，达成了共识，在面对诡异的时候，人族之中无论什么恩怨都要暂时放下，共同抵抗诡异才是生存下来最重要的事情。
庞飞的脚步很快，不一会就来到了一座灰墙红瓦的院门前，此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青壮。
三十二具尸首被白布遮体，整齐的摆放在门前，其中廖员外的白布被扯开，只见他脸色煞白，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脖颈处有两处血洞，似乎浑身血液都被吸干了。
领头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褐袍老者，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不停的唉声叹气，面色愁苦无比。
这时候，人群再次分开，进来了一个头戴麦黄斗笠的身影，庞飞定睛一看，正是关山来了。
看到关山，那褐袍老者如同见到了救命的稻草，快走几步，跨步间随手丢了拐杖，双手握住了关山的胳膊，一脸急切的说道：“关师傅，救命啊！咱们镇上似招来了诡异！您可要出手救一下土河镇啊！”
“让咱先看一下再说！”关山抿了抿嘴，先探手按下了褐袍老者的双手，然后侧身越过老者，走到了廖员外的尸首面前。
庞飞见状，连忙挤出人群，来到了关山身旁。
关山察觉到庞飞的到来，但眼下有要事，所以并没有说什么，他双目锐利，蹲下身子盯着下方的尸体，忽的探出了两根手指，轻轻的点在了廖员外脖颈上的血洞处。
那两根手指如烙铁一般，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将伤口烫得滋滋作响。
一缕缕青烟从伤口处散发出来，关山探手一扇，鼻尖微微耸动，微微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又接着掀开其他尸首的白布，直到见到一位年轻女性，又微微掀开的角度大了一些。
庞飞此时站在关山的旁边，透过白布的缝隙，只见到这位年轻女性的尸体是赤裸着，身体上有一处处淤青，脸上和嘴角都有明显的淤血。
关山瞥了一眼，有些失神的庞飞，问道：“庞飞，对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么？”
“弟子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诡异，而是人祸！”庞飞沉吟片刻后，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的说了出来。
这时候，那位老里长也在旁边，他听到庞飞的言论，顿时重重的杵了杵手中的拐杖，“你这后生，胡说什么？这明显是诡异所为，昨晚上听打更人说廖员外家围了一层的黑雾，里面还发出些渗人的怪响声！”
庞飞扭头看了老者一眼，嘴角微微抽动一下，没有任何跟他计较的想法，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关山。
关山冷硬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拍了拍庞飞的肩膀，赞赏道：“你小子不错，很适合去衙门里当差！”
接着，他看向老里长缓缓解释道：“廖家这事，确为人祸，那廖员外的死因是一种妖蝠所致，邪派人士中不少都有驯养这种妖蝠的手段，而且，你看这女子死前明显曾被人……若要检验，最好寻个妇人仔细翻看下，应该有发现。”
邓年闻言后，浑浊的双目之中似乎回忆到了什么，恐惧之色一闪而逝，眉头皱得更深了。
显然对他来说，人祸似比诡异还可怕。
“水生，去叫孙二娘过来，帮帮忙。”邓年转头对离他最近的一个年轻后生说道。
水生闻言点了点头，“好，小子马上去办！”
此人身材在男人中属于偏小巧的类型，跑动起来极为灵活，挤出人群后，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没过多久，一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妇人挤开了人群，走到了邓年跟前。
“邓里长，您喊我过来，有啥事么？”
这女人一双丹凤眼，脸色枣红，眉毛极浓，一开口声音洪亮无比，显然是一位女中豪杰。
水生站在她旁边，对比之下，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咳咳！”邓年看了一眼关山这边，拉着孙二娘背对众人，悄悄的说了几句。
“害，我以为啥事，你们这些男的赶紧都转过身回避一下，我要替廖家小姐检查检查！”孙二娘反手掐着腰，朝面前的一众男人喊了一嗓子。
邓里长也在此时附和了一句，道：“死者为大，都转身回避一下！”
围过来的青壮汉子听邓里长都发话了，纷纷照做，转过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