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来龙去脉
沈云月连忙开口:“那日月儿有意同三妹亲近,见她下学回来,便叫她一起来食些朱果儿,父亲赏赐的果子,月儿焉能独享?”
“可月儿那时胳膊受伤,疼得紧,便想着三妹与我同是姐妹,便是替我剔了籽也在伦常中,谁知三妹误会月儿了,竟是将果肉除了大半,籽儿还留在里头喂我呢。”
先前黄氏便教了她怎么说,沈云月只消跟着记忆中的话来说便可,因此语速稍快,竟有些得意之色。
话落,沈云月不动声色地看了黄氏一眼,黄氏赞许地点了点头。
沈云绫在一旁听着,连连摇头,惊慌地看着沈长青,生恐父亲就此信了二姐的说辞。
“绫儿,你怎么说?”沈长青听到便有些怒意。
果真如同黄氏所言,月儿此举全是为了维护姐妹之间的情谊,难为月儿小小年纪,还未嫁人便已思虑到了这些。
绫儿年纪最小,有些世故不明白也就罢了,这个大女儿……
出去野了五年,纵使艺术超群,可性子纨绔嚣张,回府仅月余,便时常露出反骨之态。
家宅安宁,于沈家这种大户官家更是重要,否则朝敌便会抓住这些漏洞,届时弹劾奏章雪花般飞向圣上的案桌……
沈长青不敢想,更觉得月儿此话悦耳起来。
“父亲要为绫儿做主,绫儿自上了女院,便时刻谨记先生的教导,要尊师长,亲姐妹,二姐吩咐绫儿做事,绫儿自是不敢不上心的。”
“只是绫儿之前就跟二姐说了,绫儿手笨,做不来那些下人做的活计,二姐也说了不妨事,绫儿才大着胆子伺候二姐的。”
沈云绫年纪尚小,长得瓷白晶莹,竟跟菩萨身边的玉童一样,声音软糯清甜,叫人听了便生半分怜爱。
一双大眼睛水盈盈的,此刻一副受了冤枉的委屈模样,便轻易动摇了沈长青的立场。
“绫儿不知道那籽要怎么剔,又是第一次做这种活,手指都被针尖戳出了血来,二姐如今贵为太子未来的侧妃,金枝玉体。”
“又怕二姐见了恼,忙擦了血迹又给二姐剔,怕血渗进去才粗心了些,噎着了二姐,是绫儿的不是。”
沈云月闻言气得几欲呕血,这是变着法儿地指控自己摆架子,以太子侧妃的身份来压小妹了?
“胡说,我怎么没瞧见你手指哪里有血迹,哪里有伤口了?可见你是在胡说的!”沈云月气不择言。
黄氏闻言急得跺脚,月儿怎如此没脑子,将先前自己教她的话都忘记了!
人家随意指摘几句便自乱了方寸,便是在沈府里都斗不过人家,日后去了太子宫,焉有活路?
可这沈云绫从小性子软,在府里无依又无靠,从来不敢多半句嘴的,如今这字字句句里头都是陷阱,要说没人教她,打死她也不信!
思及此,黄氏登时便将目光落到沈云卿身上。半月来她二人同住一屋,想来定是这小蹄子唆使的!
沈云卿觉察到黄氏毒蛇一般的眼神,挺直了脊背冲她粲然一笑,眼中的挑衅却毫不掩饰。
是她先出招的,她不过是教嫡妹讨回公道。
两人无声的电光火石间,沈云绫哽咽的软音传来:“绫儿也不说什么了,横竖背上的上也好了,手指尖那点伤哪里还看得见,绫儿给二姐认错了,都是绫儿的不是。”
话落,竟是要跪在地上冲沈云月福礼。
“两姐妹话说开了便好了,绫儿可别多心,你姐姐也是这些日子受了太多罪,才口不择言的,绫儿这么乖,一定会原谅姐姐的,对吗?”
黄氏忙扶起沈云绫,适时开口。
她再怎么恨沈云绫,也不能在老爷跟前让她对月儿下跪。这些年她能牢牢抓住沈长青的心,便是靠了这一份懂事得体,这一次也一样。
沈长青看向黄氏的眼神里多了一分柔情。
“绫儿……姨娘说的是,绫儿不敢不从。”沈云绫咬了咬下唇,委屈道。
黄氏那番话可不就是以退为进地威胁自己不再追究,她便将这球 重新踢回去,上女院这么些时日了,这点小伎俩还难不倒她。
黄氏闻言,心里又是气急,扶着沈云绫的手也不自觉地掐紧,这小蹄子今日聪明起来了,竟一句话点出是自己以大欺小逼着她原谅月儿了?
“姨娘,疼……”沈云绫娇软地呻吟了一声。
“姨娘,绫儿身子还弱着,经不起姨娘这般大力。”沈云卿伸过手来,巧妙地将黄氏的手拂开,轻轻搓揉起沈云绫的手臂,“绫儿,可还疼?”
沈云绫鼻尖红红,极力忍着眼角那滴泪珠儿,低着头道:“绫儿不疼。”
可眼眶子都红了,哪能不疼的?
年幼的女儿越是这般忍让,沈长青心里越是抽痛。
事情竟和黄氏说的大相径庭,况且那日卿儿也说了,月儿之所以会发病是因为汤药与朱果相克……
想起自己得知月儿被绫儿害得犯病时,不由分说便执鞭殴打绫儿,那时绫儿所受的伤,远比比如今更严重。那一声声稚嫩的痛呼,竟让沈长青一时气喘。
“三妹虽比不得二妹那般娇生惯养,也不是未来的太子侧妃,可正经也是个小姐,姨娘可仔细瞧瞧,三妹这么厚的脂粉也遮不住满脸的病容,姨娘于心何忍啊?”
沈云卿将沈长青的反应尽收眼底,又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语气似有伤心,语调却波澜不惊。
“自古哪有年轻女子厚施粉黛的?不过是不想惹了父亲和众姨娘担心,如今黄姨娘如此用力地掐着三妹的手臂,可是诛心啊。卿儿与绫儿,可是一贯将姨娘当亲生娘亲一般爱戴的。”
沈云卿轻轻拉开沈云绫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藕臂,几根乌青的指印清晰可见。
“幸是没破皮,至少不会留疤,姐姐算是放心了。”沈云卿又是一叹,语气里带着几丝不可追查的庆幸。
这话落在沈长青耳中便刺耳极了。
他这大女儿哪里是在说黄氏,分明在指责他管不了这后宅的安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