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黄皮子讨封
有七星宝灯补足精神气,又有师兄师侄源源不断供应真元,加上他本身修道八年,也有着扎实的基础,通晓周身经窍及行功路线,如此一来,这内炼的第一步开关展窍,修炼起来自然而然就顺利了不少。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他的心性。
从步入房间闭关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一次不成,下一次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因而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性去进行修炼,摒弃了一切杂念,一心叩关。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天不绝他许潜。
成功叩开了关窍,下一步的“百日筑基”,料想便不成什么大问题。
步入筑基,便是真正的修真炼道之士,届时自身的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甚至这条瘸了十几年的腿,亦有可能恢复如初。
想到这里,他便不由的有些振奋。
切断了气机牵连,一如既往将灯芯扭小,然而灯火仍如先前那般微弱,他的身体状况却不再像之前那样亏虚大损。
他能够真确感受到,现在的自己,除了腿还是瘸的,其他方面已与正常人相当接近,甚至此刻要是有面镜子让他照一照,仅从面相变化来看,更可确切判断出差别。
以往寒白的面上有了血色,红润了不少,再也不是之前那一副病殃殃的鬼样子。
吱嘎!
“师弟……”
就在许潜切断气机牵连几个呼吸的工夫,房门一下被人推开,萧道冲与赵居寿二人相继迈了进来,见他安然无恙坐在榻上,各自松了口气,放下了心来。
萧道冲两眼如炬,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面上展露出笑意。
“呵呵呵呵,开关展窍,看来许师弟内炼已有所成,师兄在这儿,向你道贺了。”
赵居寿也是看出了他身上的变化,此时来到榻前,一阵哈哈大笑。
“好,好啊!枯木逢春、复得生机,师父他老人家若是知晓,想必也可安心了。”
两人无不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而反观屋外,几名弟子在那探头探脑,窸窸窣窣,朝着里面张望,但却不敢入内。
其神情反应,与他们恰恰相反。
“开关展窍,值得这样子高兴么?”
“我筑基也没见师父给过我好脸色。”
“咳咳,你们两个懂得什么,小师叔这是与天争命、绝处逢生,当然值得高兴,要换做是尔等,怕早就去见祖师爷了。”
“呃……呵呵,师兄又在取笑我等。”
“诶诶,师兄,趁师父高兴,你去问问他,那五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能给啊,眼瞅着就要大雪封山了,我还急着下山过年呢!”
“你……不是,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
几人各说各的,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则只惦记着许诺的东西。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其实在许潜补足气血、充盈三宝之后,消耗的“油源”就渐渐减少了,所以只是一开始的需求量大,等到开关展窍时,就几乎不怎么需要真元供应。
萧、赵二人虽是主要过功来源,但临了仍然能剩下个一两层,就更别提这些鬼精鬼精的弟子们了,各自都或多或少有所保留。
见了两位师兄,许潜这会儿已经从榻上下来,先是向他们施礼拜谢,紧接着目光一闪,早瞧见外面几许人头耸动,于是又拄着拐来到门外,向那八名年轻道人诚恳拜谢。
虽然说论辈分,他们得叫自己一声小师叔,可论年龄,他们当中有的比自己还要大上不少,如今又承了人家的恩情,就算暂时拿不出什么人情来还,但一声“多谢”总该讲,一个稽首礼总该行。
八人方才在外面谈论得挺欢,而今见着真人了,却是一个个恭谦有礼,一边说着好话,一边还礼,规规矩矩,显得甚是安分。
萧道冲与赵居寿这两师兄弟可不像师父,一辈子就收了三个徒弟,一生清苦,四海为家,到老了才在乌山修了座小庙容身。
他们两人自出师以后,就四处游历,寻仙访道,大大长了见识,也开阔了眼界。
十几年前,偶然到得天姆山这个地方,见此处山水奇异、钟灵毓秀,实乃一处修行宝地,于是乎就留了下来。
两人在这周边地区游说讲道,颇有些名望,短短几年,便建起了偌大一座宫观,还收了不少徒弟。
现在光是居观修行的就有三十余人,更别说那些居家修行的了,要全部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十人。
却说许潜向众人道谢过后,没在这里逗留,当即跟随着两位师兄离开了侧院,一路随意攀谈了几句,便径直回到自己的袇房。
烧水沐浴,净身更衣,洗净了一身的药毒尘垢。
从补足亏损到开关展窍,他闭关的时间总共不过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这一步,与他自身的机缘造化,以及同道师兄的鼎力相助,都脱不了干系。
不管怎样,开了个好头,皆大欢喜。
开关展窍的下一步,当然就是百日筑基了,许潜可不会因这一点小小成就便自得意满,他仍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没有解决,所以并不敢懈怠,当天晚上,就开始内炼筑基。
筑基筑基,显而易见,就是打基础。
就跟建房子一样,地基不牢,稍微晃动便大厦将倾,这一步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因为基础的稳固程度,直接决定着日后的修行之路能够走多远。
许潜现如今关窍已通,能够任意开关,对天地之间灵气的感知程度扩大了十倍不止。
现下他能够清楚感应到它们的存在,并且可以通过以神引气的存想之法,将灵气摄入体内,为我所用。
这就好比看花,实际上很多人都不会看花,看花时,精气神不应随着花往外跑,而应该往里收,把花的灵气收到自己体内。
简而言之,就是这么个道理。
收摄灵气,温养三宝,冲击病灶,由此来消除百病、祛除百邪,妙用非凡。
百病既消,即可打通奇经八脉,待得气机流转畅通无阻,便能行周天之功、炼真元之炁,如此反复循环,周而复始,自然欣欣向荣,延寿长生。
以前没得选,许潜想努力都不行,可现在不同了,既已能内炼筑基,那还有什么话好说。
练就完了。
正好,大雪封山,无处可去。
许潜索性便安安分分的待在这太一宫里,日夜勤勉,行那“百日筑基”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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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城。
人稠物穰,四衢八街。
赤城是东海郡的郡治,即为首县主城,坐落于天姆山以东四十里处,规模范围甚是庞大,往来贸易极为繁荣,乃是实打实的一座大城。
城内人口上万,多有显贵之家,其中尤以一大族最为显赫,号称“赤县周氏”。
家主周玉堂,人称“周半城”,祖上有过“先登”之功,授封赤县侯,子孙后代世袭爵位,永享富贵。
家有良田千亩,腰缠万贯财富,在这一县之地可谓财势滔天,端的好生气派。
周玉堂时值不惑之年,生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虽有财势,却不似那些浪荡子弟败家贪欢,其一不好赌,二不好色,只好弓马骑射、山林狩猎。
兼之为人仗义疏财,时时奉道敬僧,颇重义气,故而在这个地方,名声素来极好。
光阴荏苒,辗转冬去春来,季节更替。
正值花朝时节,天气已渐渐回暖,万物生发,春和景明,一片生机盎然。
由于前两个月大雪封山,天气严寒刺骨,实难外出,周玉堂不得已缩在府中,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实实是憋坏了。
待得熬到大地回春、冰雪消融,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天便迫不及待点了几名家奴,骤马挎弓,一队人马纷纷扬扬,出城而去。
城东十五里,有一山曰“小鳌岭”,因山形似一头鳌龟而得名,山中林深叶茂,但地形地势相对平坦,且多有獐鹿出没,赤城中的显贵子弟平常出猎,大都会来这个地方。
此时那周玉堂带着一帮随从,出城直奔小鳌岭而来,一路策马疾驰,激起一地烟尘,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已达山间。
抬眼望去,但见环境空幽,草木繁茂,郁郁葱葱,枝头鸟雀嬉闹,生机勃勃。
周玉堂轻捋长须,神情舒展,心情随之大好,忙命随从放出猎犬探路,自己则骑在枣红马上,右手轻按雕弓,驱马紧随其后。
奈何。
或是时运不济,亦或是狩猎时机不对,不知怎么,一连跑了大半个山头,连只野鸡都没见着,最后好不容易在山涧边见了头饮水的梅花鹿,结果却一连两箭全都落空。
梅花鹿受惊逃窜,眨眼间跑得没影,周玉堂带人追了半天,终究还是跟丢了。
眼见到嘴的鸭子飞了,这位周大官人顿时气急,转头便冲着一帮家奴放声斥骂。
“一帮没眼色的狗奴才,这么大张旗鼓,就是有猎物也被全你们给吓跑了。”
“打现在起,都别再跟着我,搅扰了老爷的兴致,绝不轻饶。”
撒过气后,自个儿牵了头猎犬,一人一马一狗,径直朝着山林深处驰去,徒留一众家奴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哪里敢不依从。
没了随从随行,动静小了,狩起猎来果然方便不少,仅一个下午,即射杀了野兔两只、香獐一头,山鹿三头,可谓大获全胜。
眼瞅着天色渐暗,周玉堂意犹未尽,沿路返回,准备到外面叫随从进来收拾猎获。
然而走了许久,始终不见大路,抬眼一看,左右环视,兜兜转转竟是又绕了回来。
周玉堂心中一阵疑虑,继续策马往前,可惜一连三趟皆是如此,始终走不出去。
他坐在马上,不禁暗自忖道。
“怪哉,这条路以往少说也走过三五十回,怎地今日却迷失了路径?”
他缓了一缓,将希望寄托在猎犬身上,怎料这会猎犬的鼻子像是失灵一样,带着他东绕西拐、晕头转向,最后还是回到原地。
周玉堂内心有些慌乱起来,也顾不得身份体面,干脆扯着嗓子大声呼喊随从,无奈林子里除了他本人的回音,再无半点回应。
转眼间天已大暗,空中无月,唯有几颗星辰点缀,山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
夜风吹拂,树叶摩擦簌簌作响,伴随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怪叫,气氛显得很是阴森。
周玉堂又累又饿,头脑昏昏沉沉,加上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骑着马,正自走着,忽然前方一道黑影耸动,两抹绿光直透过来,与此同时,坐下马匹嘶鸣一声,四蹄直直站住,不再前行。
周玉堂心里一怔,抬头定睛看去,只见路边一块石头上,一头灰面黄身的黄鼬人立而起,约有半人来高,一身毛发油光发亮,两眼绿油油的散发着绿光,就这么盯着他。
“大官人,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呐?”
尚未待他反应过来,那黄鼬却是忽地张口说了这么一句人话,声音尖细,搭配着四周的环境氛围,极为瘆人。
只一刹那,周玉堂情不自禁浑身一颤,冷汗霎时遍布全身,他大瞪着两眼,脸上露出惊恐之状,心胸一阵剧烈起伏。
“大官人,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呐?”
不等他回神,黄鼬再度开口,语气微微加重。
“大官人,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大官人……”
一而再,再而三,连续不断的逼问,语态越来越急,似乎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复。
如此诡异的一幕,使得周玉堂心惊胆战,不断纵马想要逃离,怎奈这时马匹却如被魇住了一般,四条腿生根也似的牢牢扎根地面,不曾挪动半步。
他又惊又恼,原本在这林子里绕了半天出不去,心情便大为烦躁,眼下又碰上这么一档子事,见那东西咄咄逼人,惧极生怒,没来由的,胸中竟升起三分火气。
“你像你妈。”
大骂一句,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箭矢如流星,直朝着那黄鼬疾射过去。
叮!
箭尖擦着石头掠过,激起几缕火星,反观那拦路讨封的黄皮子,在箭射出的一瞬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桀桀桀!
一阵怪笑,倏忽在林中响起,声音凄厉恐怖,犹如鬼哭狼嚎,令人不寒而栗。
猛然平地卷起一股旋风,飞沙走石,黄雾沉沉,不见日月,不辨东西南北。
跨下马匹随之清醒过来,但却因此受惊,一声高亢的长鸣,前蹄高抬,拔腿便跑。
周玉堂猝不及防,“啊”的一声,一跤跌将下来,受那黄风一冲,两眼转而呆滞,头昏脑胀,浑浑噩噩,意识渐渐趋于模糊。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耳边只听得有人在喊,接着马蹄阵阵,伴随着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
“快,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