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站如松
“胡说，他们……他们……”
库兵再也说不出话来，初冬寒夜，头上竟然掉落豆大的汗珠。
“周终他们从大门进来，你肯定是逃不了同谋之嫌，结伙入军器库放火，如果不能杀了我这位知情人，只怕性命不保。”
说罢贾璘双脚呈八字站立，“来吧，杀人灭口正当时。”
这人不知死活，那就一并料理，如果他聪明的话，某些人就死定了。
库兵下意识拔刀，那刀却重如泰山，藏在鞘中怎么也不出来。
面前就是一小哥，却给了自己极大压迫感。
没错，那是由杀气交织成的压迫感，贾璘这是等着自己先动手。
想明白这个道理，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
“璘哥儿，救救我。”
号角一响，巡城士卒很快就到，周终等人手中有火折子，又随身带着火油，逃不开一个纵火的死罪。
要是被认定为周终的同谋，神仙也救不了自己，要知道檀州城兵马总管绰号【霹雳火】，犯在他手里，脑壳都会被敲碎。
能救自己的只有眼前这位后生。
他现在占了先机，占了道理，必定有办法为自己开脱。
想到这里，库兵一咬牙，“璘哥儿，只要今番脱此大难，以后你就是俺的恩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来。”
既然已经说了，那就竹筒倒豆子。
“要害你的是杜书办，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贾璘已经从周终那里知道事情原委，嘴里只管冷笑一声。
“你收了多少钱？”
“二十两。”
贾璘表示很满意，自己身价好像还可以，毕竟在红楼梦里没多少存在感。
库兵觉得自己耳中已经隐约能听到马蹄声逼近，心跳如擂鼓一般，正要继续哀求，却听贾璘说道。
“周终他们并未走大门，而是翻墙而入，三贼现已授首，火也没点起来，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翻墙而入？”
库兵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扇光明的大门缓缓打开。
不远处的大街上响起一阵嘈嚷，贾璘嘴角的微笑强烈了一些。
“这三个贼子是怎么进来的？”
库兵心中仍旧有些畏惧杜书办的势力，面如土色，有些下不了决心。
要是和贾璘形成攻守同盟，那便是背叛了书办大人。
一位小哥如何能跟大人斗呢？何况书办大人后面还有其它大人的支持。
“杜书办吗？死人一个，信否？”
贾璘贴心的为他解开最后一个难题。
死人，自然是不用怕了。
“对极对极，他们是翻墙进来的。”
贾璘将眼神看向他，问道。
“再说一遍，是怎么进来的？”
“翻墙进来的。”
这事成了。
贾璘指了指他腰间的短刀，“来吧，在要害上砍上几刀，你不但无罪，还有功劳。”
贾璘自己也没闲着，开始伪造作案现场。
自己可是这方面专家，就现在的科技水平，狄公来了也查不出实情。
库兵没得选择，果然拔出腰刀，手足利麻的在三人要害部位剁了三五下。
一起杀过人，那是金兰兄弟。
手上沾了血，想反口也是不能够了。
如此这样，贾璘确信杜书办死定了。
大门处轰然作响，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撞门声，檀州城的兵马听到号角，终于抵达了军器库的大门外。
库兵正要去开门，贾璘挥手止住，一声断喝。
“何人撞门？”
库兵眼神一亮，朝着贾璘看了一眼。
他实在不明白，一位小哥儿，为何手段之老辣，让人恐惧。
“速速开门！”
门外十数个壮健军汉抱着圆木，在号子声中狠命一撞，震得门头上的石灰扑簌簌的直往下落。
库兵有些迟疑回头看着贾璘，却见小哥依然摇了摇头。
“军库重地，非许勿入。”
“撞开！”门外声音更怒。
“等等！”
清亮斯文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本官张宏运”
库兵连忙凑到门缝处，向外一张望，紧张的回过头来看向贾璘。
“是张司录！”
贾璘终于点头道。
“既然张大人到了，开门。”
库兵长松了一口气，刚移开门闩，大门被人从外猛然一下用脚踹开，立即成了滚地葫芦。
一队健卒一拥而入，各持刀枪，将两人团团围住。
马蹄声中，为首之人头戴一顶如意盔，穿一件蜀锦团花白银铠，左悬金画宝雕弓，右插银嵌狼牙箭，手中长枪直点贾璘咽喉。
“大人，饶命啊。”
刚从地上爬起的库兵见枪势来得凶猛，只觉得枪上寒芒透体而入，吓得跪地大叫。
看着枪尖在瞳孔中放大，接近，贾璘双足微微呈外八字站立。
站如松，一动不动。
“停手。”
张宏运声音虽低，作为随军司录，自有一股威仪。
枪尖从贾璘的项间掠过，几许发丝随风而下，悠悠荡荡，潇潇洒洒。
被吓得闭上双眼的库兵慢慢睁开眼帘，看到璘哥儿连姿势都没变一下，心中连叫好几声‘救苦救难活菩萨。’
就这样的胆气和从容，周终他们死的不冤，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使枪的少年将军脸色几经变幻，深深看了贾璘两眼，这才手提马缰错身而过。
“是谁夜吹号角？”
虽然人到中年，张宏远看上去并未发福，面容清瘦，三络长须飘风胸前，显得正气十足。
府尹大人为自己回京一事铺路，无心政事，由司录参军，再加上司户、司理两参军一起，轮流在州衙中值守。
今夜正好是张宏运值夜，听到警号响起，便立刻出了州衙带着一队巡城甲骑急急赶来。
半路上，他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担心军器库出了大事，朝廷问责下来，檀州官场铁板一块，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进了军器库大门，没有看到什么反常情况，他心中微有怒意，问向贾璘。
此子估计晚上受了些惊吓，便拿起号角乱吹一气。
正要好好敲打贾璘一番，已经进入里面搜查的士兵，突然大叫道，“司录大人，这里死了三个贼人。”
张宏运循声望去，借助火炬和月亮之光，看到后面地上躺着三具尸身，于是急急改口问道，“究竟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