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虽年迈，犹望歌舞升平
“谢谢。”
沉默半晌，司辰只干巴巴道出一句谢。
老乞丐笑而不语，浑浊双眼看着司辰的面庞，逐渐陷入回忆，开始低声絮叨起来。
司辰耳朵微动。
老乞丐的话语清晰传入耳中。
“也是个可怜的娃娃……”
“我孙儿若还活着，大抵也似你这般年岁吧？”
听到这里，司辰忽然开口：“老伯，你孙子怎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就这么静静等着老乞丐。
“呵，忌讳什么，难得有人愿意听我这个糟老头子讲故事。”
“我跟你说，我那大孙啊，可争气嘞！”
提到他的孙子，老乞丐浑浊的双眸里才显出一点光亮。
听着他的讲述。
司辰也终于知道，老乞丐那孙儿的来历。
老乞丐本来有家，还有个据他所说美若天仙的媳妇，只是生儿时难产死了。
后来他儿子习武，又在与妖魔的战斗中，不幸失掉性命。
他那儿媳的魂似乎也跟着儿子一起丢掉。
那年，正值他的孙子一岁。
老乞丐一颗心便都悬在了他的大孙身上。
直到他孙儿六岁，有宗门武师下山收徒，见他孙儿天赋异禀，就将其带离了老乞丐身边，说是去修行能斩妖除魔的武道。
老乞丐就开始等。
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得县令都换了两任，家都破了门墙。
最后只等来孙儿的一封书信和一本翻烂的经书。
老乞丐看不懂经书，但他看到信里的血指印，知道他的孙儿可能回不来了。
但是他愿意等。
然后……
然后他就等来了司辰。
看到司辰乞丐般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孙子，这才把司辰喊住。
听完老乞丐的讲述。
司辰眼里多出一抹郑重。
他直视老乞丐浑浊眼眸，认真道：“老伯，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心愿？”
老乞丐喃喃一声，伸手想要触碰司辰的面庞，但手掌还是在半空落下，骂骂咧咧道：“那孙子丧良心，恐怕不愿意见我这个糟老头子，还是算了！”
“真问我有什么心愿……”
“大概想看看世道太平时的样子吧。”
“如果世道太平，我的儿子、孙儿就不用习武，不用和老头子分开了。”
司辰捻着仿佛重若千钧的干馍，一字一顿。
“我答应你！”
他抬手把干馍塞进尚且完好的那部分衣衫里，缓缓起身：“我司辰，一向言出必行！”
“好！”
“哈哈哈，好啊！”
老乞丐眼里陡然迸发出一缕精光，笑得好像一个顽童。
司辰的承诺如果被其他人听去，只会笑他荒诞滑稽，不知天高地厚。
但老乞丐却无比相信他的承诺。
笑着笑着，老乞丐就重重咳嗽起来。
可他还是眼眸发亮的盯着司辰：“来，娃娃，这个也给你！”
“你……你答应的天下太平，能不能快点？”
老乞丐递过来的，赫然是他讲述里反复提到的那本破烂经书。
司辰定睛一看。
只看到书卷上歪歪斜斜的四个大字：天妖九蜕！
“能！”
这一次，他话语里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接过破烂书卷，司辰再看老乞丐时，却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
老乞丐枯瘦如柴的胳膊僵在半空，还保持着递送的姿势，生怕司辰不肯收下经书。
“老伯，且安息吧。”
重重一叹，司辰拉住老乞丐已经僵硬的手臂，将他背到背上，继续朝家走去。
直至家门前。
司辰又看到一个娇小的“野菜团子”正趴在门槛边，一时哭笑不得。
“我让你回家，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扒拉起李玥，看着女娃冻得通红的面庞，到底还是把她也一并抱起，带入院落。
不多时。
司辰的屋室里，躺上了一个小女娃，司辰的宅院角落，多出了一个小坟茔。
司辰自己就坐在床榻边，双手压住李玥的一双小脚，气血流转下，女娃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声中，李玥终于悠悠转醒。
“大……大人。”
睁眼看到司辰的那一刻，原本还有些晕头转向的李玥，顿时清醒过来。
待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她俏脸瞬间变得滚烫。
不过她本就面色红润，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只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些许羞窘。
“我不是喊你回家吗？”
此时司辰已经换上了一套新的黑色劲装，面无表情，又恢复了司大人该有的冷淡模样。
“大人！”
李玥登时起身，语气急促中带着渴求:“爷爷走了，玥儿已经没有家了，若大人您不愿收留……”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做势就要给司辰跪下。
“玥儿愿意为奴为婢，只求大人您不要丢下玥儿！”
司辰没有阻止，任由李玥跪倒在床铺上。
李玥也是心中一喜。
她虽然只有八岁，但心思玲珑，自然知道这是司辰愿意留下她的意思。
若是司辰不接她这一跪，她才要着急。
她阿爷已经走了，司辰如果不要她，她区区一个八岁女娃哪里有路子谋生？
等待外人来可怜她、接济她？
家中越是贫穷，孩子的心智自是越早熟，李玥心里计较对这些东西的明明白白。
今日司辰不收她，等待她的无非就两个下场。
要么被好心人收留为婢女，伺候其一家老小；要么被人牙子抓去，卖给大户门阀卖个高价。
无论哪个结果，都不会比现在更好。
反倒是眼前这位大人。
在直面那头恐怖妖魔时，还出手将她救下。
她李玥甘愿为奴为婢报之。
司辰目光在李玥身上游移片刻，淡淡开口。
“行了，起来吧。”
“我不用你为奴为婢，但你既然把这里当作家，那就照看好这里。”
“平日我若在家，饮食起居便一应交给你，如何？”
司辰眼神里带上了些许考教。
李玥年岁不大，司辰当然不可能真让她当婢女。
但她既然想呆在这里，那就要付一些合理的“房费”。
至于八岁的小女娃能不能把这些事处理妥当，那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了。
李玥要是做得不好，司辰自然会替她找好出路。
只是她就不用再想呆在司辰府上了。
听完司辰的要求，刚坐起身的李玥连忙再度一拜:“大人您放心，玥儿定不负大人期望！”
两人交谈之际，宅院的大门忽然被人咚咚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