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嘲讽
其余诸生心事重重，神色各异的跟随戚先生而去。
其中一个弟子在经过沈立筠身旁时，突然拱手道：“在下请教玄竹兄，这便是读书人之道吗？玄竹兄你认为你所书是为了什么？”
“嘲讽。”
“啊？”
这位弟子还在一脸懵逼之时，沈立筠已经悠悠走远了。
“持瑶姐？别看啦！人已经走啦！”范清玉在冯持瑶眼前晃了晃手，打趣的说道。
冯持瑶身上一颤，随即反应过来，嗔道：“死丫头，谁看啦！”
“略！眸子都快飞出去了，还说没有……”范清玉吐着小舌头说道。
冯持瑶佯怒道：“你这丫头，着实找打，还敢说……”
……
来时三人三骑而行，去时四人，却仍是三骑而行。
种放年龄尚小，马术不说一般般，可以用完全一窍不通来形容也不为过。
也幸好是种放年纪小，身子倒也轻便，不然周巡年可就该骂娘了。
奔驰过那一大片荒田，便已到了行人越来越多的宋州城中。
三人这时候也勒紧马绳，悠悠朝城内走去。
原因无他，飙车害人。
直到这时候，周巡年偷偷打量着沈立筠点点头神色，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玄竹兄，你所说的嘲讽是何意思？”
坐在周巡年身后，颠得三魂七魄快丢光的种放也是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什么什么意思？”沈立筠平静的问道。
“就是……玄竹兄为何要嘲讽，又是要嘲讽何人？”周巡年想了想，说道。
沈立筠悠悠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伯贤兄，种兄，二位认为如何？”
周巡年与种放思考片刻，异口同声答道：“此乃读书之人四所为也。”
“四所为？”沈立筠笑了笑，又问道：“那么依伯贤兄与种兄来看，这所谓的四所为，天下的读书之人做到了吗？或者说，有几人做到了？”
周巡年扭头看了种放一眼，迎来的是种放同样迷茫的双眼。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话读起来很容易，又的确让人热血澎湃，但要论其中的内容，可谓比登天还难。
不说别人，就说北方最出名的大儒——戚先生。
戚先生做到了哪点？
恐怕也只做到“为往圣继绝学”而已。
连戚先生穷极一生都只做到了这一点，那么自己呢？
周巡年与种放满脸苦色的摇摇头。
沈立筠见状，又问道：“历史上，有哪位读书之人做到了吗？”
周巡年与种放这一次没有过多思索，随即便肯定的摇了摇头。
孔夫子？孟亚圣？
二圣很伟大，但仍然没有做到此事所为。
种放皱了皱眉头，问道：“玄竹兄，若依你之见，此四所为是你所书，那么你能做到吗？”
沈立筠同样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做不到。”
“那你为何？”
沈立筠望着前方人群熙熙攘攘，开口道：“所以这句话不过是我对天下读书之人的嘲讽罢了。没有读书之人会去这样做，这句话只要他存在一天，便只是一句口号罢了，一句我嘲讽天下读书之人的口号。”
沈立筠“嗤笑”一声，绷紧马绳，缓缓在人群中走去。
周巡年忍不住大呼道：“玄竹兄，你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沈立筠没有回头，只是高高扬起胳膊，在空中左右摇摆了几下，大声说道：
“吃饱饭！”
……
返回城中，沈立筠也来不及回沈家看望太公与父亲，与沈令月各自分别后，沈立筠与周巡年，种放二人径直便奔向府衙。
积了两日的公文，沈立筠已经可以预见会擂到多高了。
二虎子在府衙外晃悠来晃悠去，老远几声马蹄响起，二虎子神色一动，赶忙大声喝斥道：“身为捕快，不可欺辱百姓；不可与民夺利；不可贪墨不发；不可阳奉阴违……”
算好时间，听清马蹄声儿，二虎子话说到一半儿便眉飞色舞的转身，行云流水般的拱手说道：“小的见过沈大人，多日不曾见过沈大人，着实让小人好生挂念啊！”
这一番感人至深的话下去，沈立筠却没有任何回应。
只听两声熟悉的清咳传来：“咳咳！堂兄……咳咳……”
一听“堂兄”二字，二虎子下意识的猛地抬起头，果然猜得不错。
周巡年，自己的堂弟！
再看他身后，站着一个瞧着不过十岁左右的人，还有一张让二虎子死都忘不了的脸。
“哎呦！沈大人！小的不知您今日要回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行了行了！”沈立筠摆摆手，喝斥道：“你当府衙是你家？本官无需你相迎，快说说，这两日宋州城内可太平？”
周巡年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己这位堂兄的样子，索性将挠头一埋，双眼不问身后事的站在种放旁边。
你说任你说，我听不着！
二虎子谄媚的说道：“回禀大人，宋州城内倒是太平得很，不过嘛……”
“不过什么？”沈立筠问道。
二虎子眼睛略显迟疑的说道：“不过大人前些日子鼓励百姓们垦荒，咱宋州的有几处家产殷实的大户对此颇有微词，日日扬言要废止啊！甚至连沈家……”
“沈家也反对此政令？”二虎子连连点头，说道：“小的听来好像是这样的，乃是沈家的大老爷沈光仁发话，大人的证名一日不改，便一日不让大人回沈家啊！”
沈立筠被气笑了，重重一甩袖子：“好一个不让我回沈家！我倒要看看，我还能不能回得去！”
说罢，沈立筠便径直朝府衙大堂走去。
周巡年与种放对视一眼，也随即跟了上去。
二虎子悄悄肘了肘周巡年的胳膊，低声说道：“你怎的同大人一道回来？可是惹怒了大人生气？”
周巡年声音出，面色却不改的说道：“玄竹兄许我二人随之身旁，从今往后，我便跟在玄竹兄身旁了。”
二虎子一听便是赶紧摆手，低声喝道：“不可！你懂什么？沈大人目前不过是个代理的，宋州真正的知府大人马上就要来了，到了那时，沈大人还能给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