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是沈光仁吗?
“唉,”汉子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子说笑了,俺家现在填饱肚子都是难事儿,哪来的钱供孩子读书?”
读书读书,前提是得先买得起书。
若是唐朝以前,书都是由竹简编成的,其中所耗费的财力哪里是普通百姓能承受得起的?
就算是到了如今,书从竹简升级为了纸质书,但雕版印刷还未流行开来,书的价格依然不菲,估摸着也要百文钱上下。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一百文能换多少米?足够一家人饿不死了。
书,那是用来传家的宝贝,何谈买卖?
汉子的眸中透着些许迷茫,些许无奈。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活着便已经是天子圣明,天爷恩赐,何来的奢望去给儿女买书,去给儿女请先生,去供儿女上私塾?
昔年孔子所言:有教无类。
看来此类非彼穷类。
既然听沈立筠二人是前去睢阳书院求学的学子,汉子便也放下心来,低声说道:“公子,俺也并非是沈老爷雇来垦地的,而是……偷偷来的……”
“偷偷来的?”沈立筠不解着说道。
汉子点点头,嘿嘿笑道:“沈家老爷自打买下这方圆百里的地,就刚买下那会儿派了一群人清了遍土,自此以后啊,就再也没来过了。”
汉子搓搓手说道:“本来这块荒田,沈老爷买就买了,俺也没打过心思。不过啊,前几日咱新任的知府老爷可真是个大好官儿,说只要开垦了荒田,开垦后的田便归自己了。”
“俺寻思着,知府老爷也没说过荒田有主就不能垦啊,所以俺……嘿嘿……”
汉子说到这儿便不再开口了,面上咧着大嘴笑着,眸中却闪烁着一丝精明。
沈立筠听到这儿才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汉子。
敢情他这是钻了自己的空子啊!
自己只说荒田是谁垦的,荒田便归谁所有,确实是没说过荒田有没有主的问题。
但自己哪里想得到真有人买下荒田,白白放着,既不开垦,也不播种,偏偏那个人还是沈家的人。
这算不算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你便偷偷的来沈家的荒田开垦,等到开垦好,这块地就是你的了?”
汉子点点头:“可不是嘛,要不然俺跟俺爹受着冻还要来垦地,地嘛,不要白不要!”
沈立筠连连咋舌,是谁说的乡下单纯?
这心里的小九九打得比自己还多!
突然,沈立筠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你说,沈家的人只清了遍土便走了,清土是何意?”
“清土啊……”汉子皱眉想了想,说道:“俺记着没错的话,那天沈家来了一大帮人,在这片荒地上又锄又垦,捣鼓了好几天才走。”
“俺第二天来看,嘿!沈家老爷也不知是不会种地还是怎的,竟连开垦都不会,他们就把这上面的土层削了好几层,里面可还是硬邦邦啊,这样咋的能长出粮食嘛!”
汉子一个傲娇摊手,眼神中尽是对沈家的鄙视。
怪事了,沈立筠又看了一眼旁边沈令月,沈令月也不知情,朝着他摇了摇头。
自己不知道这事儿也就罢了,沈令月成日帮太公照料生意,竟连她也不知道?
沈令月见沈立筠苦思良久,不动声色的凑到沈立筠身后,悄声说道:“去年,沈家的下人从没有大规模出府的记录,账上也没有雇佣民夫的记录。”
沈立筠神色一动,诧异的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沈令月。
既然沈家的下人没出动过,沈家也没有雇佣过什么民夫,那么去年沈家哪来的人来此清田?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包下这百里荒田的根本不是沈家的人,或许是眼前的汉子记错了,来此的另有其人。
要么,来的确实是沈家的人,只不过太公对此事并不知情,而那人也在刻意隐瞒此事,所以不敢动用沈家的人力与财力。
念及此处,沈立筠赶忙问道:“这位兄弟,你怎么知道包下这些荒田的是沈家人?”
汉子甩甩头,眼神里透着茫然的神色:“俺不知道啊!”
沈立筠下意识的一句“WC”差点儿出口,连忙刹住了车,把话憋了回去,沉声说道:“那你怎么说包下这些荒田的是沈家的人?”
汉子挠挠头,从头皮中精准的抠出一只圆滚滚的虱子,用指甲“咔嚓”一声掐爆后,这才说道:“那群人来的神神秘秘,俺们附近的村儿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个,俺还是从一个路过的道士口中听到的。”
“道士?他说什么?”
“那道士心善,让俺小心着些,可别得罪了那群人,说那是宋州沈家的大老爷,得罪了他没俺好果子吃。”
沈立筠一听,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急急问道:“沈家的大老爷?你可亲眼见过他的模样?可是瞧着身宽体胖,脖子前倾,喜欢把手背在后头?”
“对对对!”汉子一下子就乐了,笑道:“就是这个样,公子你也见过?俺还以为有钱的老爷长的都是一表人才呢!没想到沈家的大老爷竟是这副模样,就跟眼睛看不清东西一样,一个劲儿的往前凑啊,嘿嘿,要俺说,还不如俺呢!”
沈光仁!没错了,就是沈光仁!
沈立筠与沈令月虽然面上有如清风拂过,心中却是如炸雷一般震动。
沈光仁偷偷来这儿包荒地做什么?
包下以后,只敢在外雇人清田,却从来不叫人种粮食,甚至不管不顾,他究竟所谓何事?
沈立筠此刻心急如焚,巴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沈家,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这其中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但无论如何就是想不出来。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喊声:“玄竹兄!玄竹兄!原来你在这里!”
这一声呼喊打散了沈立筠的念头,他回头看去,只见周巡年牵着马,双手撑着膝盖,大喘着粗气看着自己。
“伯贤兄?刚才你去哪儿了?”沈立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