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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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长生观(一)

东洲的边境,有一座小山,并不雄伟,也不险峻,只是平平常常地卧在大地之上,山上植被繁茂,绿树成荫,各种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林间穿梭啼叫,奏响着一曲曲美妙的山林之歌。

在这小山之中,有一座破败的道观。

观墙的泥灰已有不少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石,观门的油漆也已剥落殆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道观的屋顶上,几片青瓦歪歪斜斜,好似随时都会滑落下来,在大门口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玄都观三个字。

字迹潦草颇难辨认,正是姜元小时候刻下的,此时观中无人,然而却隐匿于俗世之中,常人而不得见。

姜元曾在这玄都观中与师父清修十载。

这十载的时光,就像山中静静流淌的小溪,平淡而悠长,他每天过着极为普通的日子,清晨随着第一缕阳光洒进道观,他便开始了一天的修行,冥想、打理道观中的琐碎之事。

当年姜元上山的时候,还仅仅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那时候的他,懵懂无知,眼神中透着对世界的好奇与迷茫。如今,时光如同白驹过隙,在不经意间,一晃便过去了十多个年头。

这十年来,姜元沉浸在浩如烟海的万宗道卷之中。那些道卷堆满了道观里的一个小房间,每一卷都散发着古老纸张和墨香混合的独特气息。

他一页页地翻看,试图理解其中的深意,然而这些道卷的内容实在是晦涩难懂。

那些文字就像是一个个神秘的符号,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团团迷雾,让他难以看透。

即便如此,在师父严厉的管教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些内容熟记于心。

后来,师父云游方外,这一走,仿佛带走了道观中的一份生气。

从此,姜元便独自一人守着这破败的道观。

长时间在道观里清修,一些问题总是得不到答案,苦思冥想,头昏脑胀,因而他也时常下山云游四方,云游时长时短,随心所欲。

有时候可能只是下山去附近的山林里走一走,看看山间盛开的野花,听听潺潺的溪流声;有时候则可能会远行数月,他的踪迹就像天边的浮云一般,难以寻觅。

这一日姜元云游到了一座集镇。

镇子的规模不大,大约只有百户人家居住于此。

不过,这个镇子却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一座镇子,每到三、五、七日的时候,这里就会举行赶集活动。

那时候,整个镇子就像被注入了活力一般,热闹非凡。镇子里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摊位,商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

来来往往的人流络绎不绝,像是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

有挑着扁担的农夫,扁担两头的箩筐里装满了新鲜的蔬菜瓜果;有牵着孩子的妇女,孩子们的眼睛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左顾右盼;还有背着行囊的行脚商人,他们风尘仆仆,眼神中透着精明。

这日正是初七,正巧赶上了镇子最热闹的时候,姜元如同一个普通的路人一般,缓缓地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目光平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行了百余步后,他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此时,这个摊位前围满了人,最引人注目的是停在摊位旁边的马车上,马车顶上盘坐着一位青衣道人。

这位道人端坐在那里,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他双目微闭,正在那里调息打坐参玄,整个人透着一种神秘难以言语的气质。

而在他身下的是两位身着灰衣的道童,这两个道童一唱一和,就像是戏台上的演员一般,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们所售卖的东西,自然是丹药。

“这药真的能治病?”

人群中一位满脸疑虑的老者开口问道。

“当然,寻常疾病,只需一粒,若是顽疾,那就得看是什么了。”一个道童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我这腿早年山中打猎,被一孽畜咬伤,留下毛病,时而阵痛,多年来寻医无果,能不能治?”

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站了出来,他的腿一瘸一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和怀疑。

“这等小病,一粒便可。”另一个道童毫不犹豫地说道。“好,我且试试,不中,哼……”那壮汉也是个极豪气的人,说话间便扔下了一粒拇指大小的银子。

那银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在摊位的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接着他拿起了一瓶丹药,当场便吞服了一粒。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看着壮汉,只见他吞下药后,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感受丹药在体内的作用。

片刻之后,他便试着迈步走了起来。他先是慢慢地走了几步,随后又转了几圈,最后竟兴奋地跳了跳。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脸诧异之色,而后兴奋地说道:“好了,浑身舒坦,真是灵丹妙药。”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群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纷纷哄抢起来。一时间,呼喊声、争抢声乱成一团。不消片刻,摊位上的丹药便被抢购一空。

姜元在不远处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古怪,便暗自运起法力,隔空取来一粒丹药。

他将丹药拿在手里,轻轻捏了捏,感受着丹药的质地,然后,他又凑近闻了闻。只是这一闻,他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姜元修行数载,对于丹药他很熟悉,虽然他很少炼丹,但他服用过不少,都是师父炼制的。

在修道人的世界里,有三件东西是不可或缺的,一是符箓,二是法器,三是丹药。

一炉丹药的炼制过程极为不易,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珍贵的药材。

而且,大多数炼制出来的丹药都是俗世凡丹,它们只能应对一些普通的需求。

真正算得上灵丹妙药的,往往需要数十年的,乃至上百年苦心钻研和耐心等待,方能炼成一炉。

他跟随师父修行数载,也仅仅只见师父炼成了一炉丹药,而那一炉也不过五六粒。

这种由师父炼制出来的丹药,其品质自然不是这些俗世丹药能够比拟的。

若是单论行医救人,那丹药的炼制相对来说就不是那么困难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丹药的炼制单是药材方面就省去了八成的功夫,只需到药店里按照配方抓药即可,不过,这其中的区别极大,在此就暂且不论了。

“这丹药有股邪性,不知是用什么炼制而成的。”

姜元心中满是疑惑,他小心翼翼地将丹药收了起来。而后,他开始打量着那道人,只见那道人周身只是飘着几缕微不可见的元气,那是吐息纳气的显化,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而此时青衣道人也感应了什么,旋即睁开眼睛,两人的目光相对,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传导。

接着便见青衣道人从车厢上一跃而起,他的身姿轻盈而矫健,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鸟儿,稳稳地落在了姜元的身前,脸上带着微笑说道:“没想到在这边陲之地,还能遇见同道中人,真是缘分。”

姜元礼貌地点头一笑,说道:“你这丹药确实不错,不知可是道友亲自炼制的?”

“看来道友对此道也颇有研究,此地不是说话的地,道友随我来。”

青衣道人并没有直言,说着他便侧身,吩咐两位道童收好东西,才邀请姜元朝马车走去。

姜元并没有拒绝。他本就是一个游方的道人,他的生活就像风中的蒲公英,走走停停,居无定所。

他所修之道,讲究的本就是一个缘字,以不变应万变是他的宗旨。

可若真说起来,也有几分是因为懒,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所以有人相邀,他便欣然前往。

姜元身姿轻盈地先一步上了马车,那马车看上去普普通通,车身的木色有些暗沉,车帘也只是素色的布帘,但从掀开的一角能看到里面隐隐的空间,透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而后,青衣道人站在马车边,微微弯下身子,对着身旁的两道童细细地吩咐了几句。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两道童则是一脸恭敬,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交代完之后,青衣道人便也撩起车帘,上了马车。

进入车厢,才发现这里面的空间要比从外面看到的、所估量的大得多了。

车厢正中摆着一张精致的茶桌,那茶桌的木质纹理细腻,散发着淡淡的木香,仿佛是用珍贵的灵木打造而成。

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香炉、茶壶、丹药、符纸等等。

那香炉是古铜色的,炉身上有着一些古朴的花纹,此刻里面还燃着淡淡的香,白色的烟雾如同袅袅的轻云一般缭绕着,那香味不浓烈,安神静气。

茶壶的壶身圆润光滑,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这些花纹蜿蜒曲折,像是活物一般,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它那不凡的身世。

也许它曾经在某位大能的手中停留过,又或许它是从某个神秘的古遗迹中被发掘出来的。

丹药被安放在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里,那盒子是用一种散发着微光的木料制成的,小盒子一打开,就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那丹药的色泽也很奇特,有的微微泛红,像是带着一丝血气,有的则是透着幽蓝的光,药香之中似乎还隐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邪性。

符纸则是整齐地叠放在一旁,每一张符纸上都画着神秘的符文,在符纸上隐隐流动着光芒。

而茶桌底下铺的则是一张松软的鹿皮,鹿皮的毛色鲜亮,摸上去十分舒服,绒毛在手指间滑过,就像是轻抚着最柔软的云朵。

两旁的车厢上还挂着一些奇怪的物件,那些物件形状各异,有的像是某种动物的骨头,那骨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白色,骨节处还有着一些神秘的凸起,仿佛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力量;

有的像是一块散发着幽光的石头,石头的光芒忽明忽暗,如同星辰闪烁,都透着一种神秘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它们的来历。

“道友,如此做,不怕招致业果?”

姜元皱着眉头,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地看向青衣道人。

“道友何出此言?”

青衣道人一脸平静地反问,他的眼神中却透着一种坦然。

“这丹药中透着一股邪性,一粒尚好,多则恐害人性命,此丹究竟何来?”

姜元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他紧紧地盯着那装有丹药的盒子。

“实不相瞒,此丹并非我所炼制,而是换来的。”青衣道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

“哦,谁换与你的?”姜元的眼睛微微眯起。

“道兄可听说过玄盟?”

青衣道人抬眼看着姜元,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似乎希望他能知道这个组织。

“听闻是一个以物换物的组织。”姜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有所耳闻。

“没错,这玄盟能换取许多珍奇宝物,其中有一些圣山名观的丹药法器。”

青衣道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向往,但很快又被忧虑所取代。

“你也知俗世修行,炼化灵气之不易,若无灵丹妙药,尚有风水宝地可勉力行之,若是这二者皆无,此生道尽矣,我也是迫于无奈。”

青衣道人一脸苦涩地解释着,他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们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

姜元继续追问着,他感觉这个玄盟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不清楚,但听说这丹药与血药道人有关。”

青衣道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只是听说而已。

“血药道人?”

姜元皱眉,血药道人他也听说过,在魔道中颇有声望,圣山名观以及世家大族,对他尤为仇恨,不同于别的魔道。

“你我皆是小山小观的弟子,其源也都是一脉,也都有几分传承,然而俗世修行之不易,若无机缘,传承恐怕绝矣。”

青衣道人感慨地说道,他望向车窗外,眼神中透着一种对未来的迷茫。

闻言姜元陷入了沉默,想起师父在时,师父总是一副洒脱自在的样子,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还留给他一些丹药,让他可以安心修行。

而他整日闲散云游,从未在意过此等之事。

又忽然想起了那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这浩瀚的天地之间,修行者的命运似乎也如此渺小。

“血药道人的目标都是圣山名观的弟子,凡人之躯,不过一丝灵气,屠尽半个东洲,也难筑金丹,成魔倒是可能。”

沉默片刻后姜元缓缓说道,青衣道人闻言脸色缓和了不少,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