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间人

寒风在枝头嘶号，突如其来的寒潮冻的树木在风中瑟瑟发抖。即使是仅剩的树叶组成的衣服也随着秋风的翻卷而离去。陈琳刚出门便打了个寒战，天气比他想的冷。他只恨自己不能像蚕一样为自己织一个温室。作为高三的学生，他放假的日子又少了不少，于是他便准备趁着这次宝贵的假期去探望他的父亲。陈琳走在村里新修的水泥路上。昨晚下了场秋雨，但路上还是有星罗棋布的小水坑，也许这条路的质量并不算太好。那些水坑有的净；有的浊；有的浮着几片落叶；有的混着些许垃圾。他是外公外婆养大的孩子，是一名留守儿童。但他并不这么觉得，因为他对双亲的概念已经模糊了，他只觉得有在乎他的人陪着他便不算留守。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父母的确不在他身边，虽然双亲的概念已经模糊了，但占据那身份的人还在。今天起了些雾，不过不影响城乡客车的通行，毕竟雾不算太大。陈琳走在乡间小道上，外公捡回来的黄狗也陪走着。走到村头的乡道，他在路边等着，黄狗也陪他等着。直到一辆客车撕开迷雾织成的纱幔，车停在他面前。黄狗目送他上车，车走远后狗才离开。车辆在雾中颠簸着上路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快，快到陈琳不足以做完一个美梦。县城车站的嘈杂声音吵醒了他，他揉了揉还模糊着的眼睛。车窗上用水雾画的画已经花了，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他随着众人下车，在拥挤和嘈杂中，他回绝出租车司机的邀请，向公交站走去。对于这个县城陈琳还是挺了解的，他的小学初中都是在这里上的。他乘着公交车，来到父亲居住的小区门口。其实陈琳的内心是忐忑的，因为他不知道他的继母在不在家。并不是他和继母有矛盾，但隔阂还是有的。在陈琳四岁那年他的父母离异了。四年时间很短，短到他没能度过一个圆满的童年。陈琳有些忐忑，被手机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了一下。他以为是父亲询问他到哪了，却没想到是母亲发来的红包，说是给他的零用钱。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却被挂断，母亲发消息解释道：“子钰刚睡着，晚点再打吧。”子钰是他继父的儿子，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陈琳去他父亲家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但记忆不错的他第一次便记住了具体位置。但主要是因为小区面积不大。他不想太耽搁，他在楼下商店里买了点东西便上楼了。太阳出来了，雾变小了些。陈琳一只手敲响那贴着“倒褔”的大门。另一只手提着一箱牛奶，和一个小女孩爱玩的洋娃娃。屋子里传来了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给他开门的是一个不算高，微微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他的父亲。中年男人把他请进门，用责备的语气说道：“来你老爹家里还拎东西来啊？”陈琳没有回答，是把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其实在他心里他觉得这和过年拜访那些不常见的亲戚是一样的，只不过把亲戚换成了不常见的父亲。这时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出来，他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小女孩僵硬的叫了他一声哥哥。虽然两人有血缘关系，但其实和陌生人也差不多。“快谢谢哥哥给你买礼物。”说话的是他的继母。小女孩还是有些怕生，又是弱弱的道了声谢。父亲拿来拖鞋让他换上，由于继母在场的原因，他的动作比平时僵硬了不少，不过陈琳很快便缓了过来。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一家人便坐在沙发上闲聊。小女孩只顾玩自己的，继母虽然不怎么说话，但眼睛却不停的在他和父亲的身上打量着。这让陈琳感觉到很不舒服，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他是带着目的来的，他想切入正题，却又有些忌惮身边的继母。父亲看出他想说些什么，便让他放开了说。陈琳顿了顿道：“就是想和你谈论一下生活费的事。”继母听到这个话题脸色变得很古怪，见陈琳有所察觉，便去到厨房里忙活了。父子二人就这个问题聊了很久，陈琳高三班办理了走读，因为租房等缘故花销更大了。希望父亲能多给点生活费，而父亲同意了，却有些许为难。陈琳立刻表态道：“我也会让我妈多出点生活费的，不会给你太大的压力，但我也不希望生活费的事成为我高三学习的压力。”父亲听后点了点头道：“对，你别多想，想着学习就行了。”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来没断过，可以判断出继母比平时多使了些力气。父亲为了缓解尴尬便招呼陈琳准备吃饭，陈琳拒绝道：“不了，中午约了同学一起吃饭。”父亲不死心的说：“那晚上来吃晚饭。”陈琳仍然拒绝道：“太晚了赶不上车，你家又没有我的房间。”陈琳边说边换鞋，换好鞋后，招呼了一声便走了。其实他心里不免的觉得有些悲哀，明明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的家，家里却没有房间作为他的容身之处，好像他成了他父亲的客人。即使陈琳和父亲一直都有些生分，但说完全影响不到他的情绪那也是不可能的。其实陈琳根本没有约那所谓的同学，他赶上上午最后一班车回去了，回到他那个更熟悉的家那个真正属于他的家。毕竟他的父母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只是把他变成了一个中间人罢了。到家时外公正在吃午饭。外婆在给别人帮厨，晚上才能回来。他在回来的车上说要回家吃饭，他外公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回来，也没准备什么好菜。于是匆忙准备了一碗鸡蛋羹。就是陈琳小时候最爱吃的一道菜。等陈琳坐上餐桌时他才发现，鸡蛋羹一口也没动过，甚至其他的菜也基本上没动过。外公在等他回家，一直等着。就在这时，陈琳发现雾散了，金色的日光透过窗户披在他的身上。陈琳揉了揉有些酸楚的鼻子，憋着眼眶里蓄着的泪。这时候我才明白中间人也有中间人自己的家，只要有还在等着他的人，中间人一样可以活在希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