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彻底归心
张君宝闻言点点头,认同赵昺说的话;
“是啊,这些道理,也许匠人水手们说不出来,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做,或许这里面也有千千万万的道。”
赵昺看到张君宝感慨颇深,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的讲解惊讶到,还是对匠人们的佩服之情。
不过他还是发自肺腑的感叹道;
“这世间非只有释道儒三家之道,便是那先秦,亦有诸子百家。这世间万千事物皆有道。”
张君宝云游四方,与人论道,还从未有人言谈到这个话题,此刻早已不再将赵昺当作一个普通的九岁孩童,乃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论道者。
“先秦诸子,早已成了过去,诸子之道早已无人继承了。”
赵昺摇摇头,这时候人以儒道为显学,没想到张君宝也有如此观点:
“真人,虽然自汉起世人独尊公羊儒,但历朝历代依然在用法家,墨家,农家,兵家,医家,阴阳家等,只是他们非是显学罢了,但他们道也是道。”
“而这些道,将来更会演变千千万万的道,真人可信?”
张君宝闻言思索良久,神色有些不振;
“是啊,没有墨家农家,便没有我等的吃穿用度。没有兵家,便没有国家社稷。没有医家,便世间皆病苦。”
“可惜人力有时尽,穷贫道一生又能求得几分道呢?”
赵昺看张君宝这萎靡神色,怕不是一不小心把张君宝给忽悠瘸了吧,要是嫌自己人生短暂,遁入空门岂不悲剧。
“真人勿要多虑,人生虽然短暂,求道亦非一朝一夕。一人求道何其难,当万千人共同寻道,再将这万千道写入书本,传与世间众人,岂不一样是道。”
张君宝听到此处,顿时神情大振,连忙弯腰深深一拜;
“贫道幼时听闻横渠先生四句警言,以为那便是儒家至高之大道,一生当追求之。今日得官家点拨,得闻寻万千道传世人,吾当追求之,请受贫道一拜。”
赵昺看张君宝这一拜,有些愣神。完了完了,张君宝难道又被他一句话忽悠到另外一条路上了。
正当赵昺不知所措之际,船上甲板传来一声呼唤。
“张真人,还在船舱里做甚,速速出来,本将要回营了。”
……
张弘范在舱外一声高呼,打断了张君宝的大礼,也将二人从船舱中唤了出来,跟着几人回返泉州城中。
不过这次可能真的被赵昺的话语震惊的够深,张君宝一路都在不断思索,就连张弘范留其在望海楼饮宴都推辞了。
回到李正旭所在的客店,张君宝立刻关上房门,跟赵昺商议。
“今日得闻大道,贫道思索良久。贫道所求之道,非元人可助之,唯有官家能助。今日便在此发下宏愿,贫道一生将助官家寻万千道传世人。”
“欲求此道,唯官家一人可完成。欲求此道,必恢复官家赵宋河山。再随那张弘范已无大用,为今之计当速速离去,早建根基之地。”
赵昺没想到今日在福船上的一番对话,彻底的让张君宝归心,更没想到让他彻底归心的理由居然是自己一时有感而发的那句寻万千道传世人。
张君宝能彻底归心有诸多好处,他思想不拘于一家一派,与自己的诸多想法不谋而合。本身亦有合理安全的身份,暂时庇护赵昺十分轻松。
当下便举手作礼:“多谢张真人助我,寻万千道传世人亦是小子我的追求。昨日已经和李正旭谋划商路和情报,再跟随张弘范一同北上,确实已无大用,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只是那张弘范颇为倚重真人,该如何向他解释,才不起疑心呢?”
张君宝此刻从情绪激荡中恢复过来,想了想;
“贫道可为张弘范修书一封给希宪相公,如此一来想必那张弘范亦不会强留我等,而且与那李正旭分开,亦方便他北上行事。”
赵昺点点头,毕竟早已分析出张弘范交好张君宝的目的,想来荐给当朝丞相的一封书信应该能让张弘范满意。
“那依真人所言,只是我等离开张弘范大军,又去往何处寻那根基之地呢。”
张君宝摇摇头,解释道;
“目前北方不是好的去处,那里人丁稀少。而且蒙元已经通过金,辽旧族以及汉人军将世家将民户编为军户,管理甚严。”
赵昺听到张君宝说到军户制,一时有些惊讶,后世刷视频经常提到老朱的政策便是制定庞大的军户,匠户制度,民间户籍,导致明朝后期军户贫困,战斗力低下,逃户也十分严重。
只是没想到在元朝早期便已经有了这种制度。
“张真人,北方军户是否世代无法转变户籍,只能屯田?”
张君宝看赵昺好像理解军户制度,便点点头同意:
“是啊,除此之外,还有匠户,盐户,驿站户,矿户,如此等等。元人不善管民,便将百姓分成几十种户籍,限定不可从事他业,还根据户籍缴纳赋税。”
赵昺点点头,看来这大名鼎鼎的军户制还真不是老朱的首创,元朝就已经开始有了,只是老朱也没想到以后有如此大的弊端。
“张真人,既然北方不是建立根基之地,那到何处建立基业呢?”
张君宝看赵昺同意自己的观点,便继续分析道;
“自两晋之后,称王称帝者均手握兵马,而兵马首重钱粮。”
“而北方民生凋零,元人统治腹地,任一处均不可建立根基,唯南方可行。而荆湖,川峡仍在激战,蒙元大军皆云集于这两处,想来大战之后,必千里无人烟,亦不可轻往。”
“赵宋自南迁,虽无精兵良将,亦能守得百多年江山,全赖这江南富庶。而这泉州,人口繁多,商路通达,又是世上第一海港。在此设为根基又有何不可?”
赵昺闻言点点头,这里确实是设为根基的好地方。荆湖路和川峡路那边虽然还有大宋军民抗争,但是那里却是蒙元重兵集结,极为重视的地方。
由于泉州这地方是蒲寿庚和田真子等人主动投降蒙元的,依然被蒙元忽必烈重用。
毕竟蒲寿庚等人也是商人出身,元人在这里统治力反而会偏弱。
如果在此地发展,不仅可以快速积攒钱粮,更是方便联通沿海地区,遇到大事,亦可方便退入大海。
而且此前张弘范和张君宝在路上闲聊时候曾经提到过,如果蒲寿庚没有将南宋小朝廷逼走,福建路将十分难以攻打。
从两浙路南下,有雁荡山脉,从江南东路东进,亦有武夷山脉,大队骑兵实难快速进军。
最后一点福建路是离海对面的台湾最近的陆地了,此时的宋元对海对面的台湾岛还不熟悉,认为那里是蛮荒未开化之地。
殊不知那里气候宜人,雨水充足,资源丰富,也是战略要地,因此无论是将来作为起兵举义的退路,或是建立海上贸易的中转点,都十分重要。
赵昺思考良久,定下决心如此便以这泉州作为根基之地。
“张真人,如此我等便留在这泉州,以此为根基,慢慢发展。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张君宝闻言连忙拍手称赞;
“不错,此九字方针真乃良策,不下于孔明的拥兵荆益,联吴抗曹之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