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请教
吴道人沉吟道：“这天下纷乱，刀兵四起，已然持续数年光景。但具体如何，贫道不甚清楚。实不相瞒，自下山来，我四处游方，但实际活动的范围有限，只在附近几个县城行走。再远的地方，并未去过。”
顿一顿，接着道：“据贫道了解，咱们这边县城的情况，要比外边好得多，战祸并未蔓延过来。这也是贫道选择在乡上寓居的原因之一。这年头，有顿安乐茶饭吃，可不容易。”
陈晋道：“安乐吗？我可不觉得，昨晚我就差点被妖邪害了。”
吴道人：“……”
心里不禁腹诽：你离群索居，住在山间草庐，就算不招妖邪，也会招贼。
嘴里宽慰道：“陈公子，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听着对方嘴里一套套的说辞，和印象中的神棍口吻有得一比，陈晋心里越发狐疑，便问道：“道长，你觉得那狐妖是从哪里来的？”
吴道人一摊手：“这就难说了，自从天下龙脉沾染不详，无论是城镇闹市，还是山野林间，都可能有妖邪出没，鬼祟滋生。说白了，乃是正神旁落，野神夺位的大变时局。”
正神大庙，为千百年的神统，世世得到朝廷册封，代代受香火祭祀。
可谓根正苗红。
不料到了如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天地倾覆，礼乐崩坏。
于是众多的淫祀野神趁机崛起，纷纷来争夺香火。
陈晋忙问：“那该怎么办？”
吴道人解释道：“妖邪鬼神行事，皆有规律可循，倒不必太过恐慌。日常生活，只要注意小心些，便不会有事。再说了，练武者，血气缭绕，能防鬼神；练法者，法力激发，鬼神辟易。即使普通人家，聚居一起，也有祖宗神庇护。而或求符护身，供奉仙家等，都是可以抵御妖邪的。”
说到这，微微一笑：“贫道观公子气色，乃是容易招惹妖邪的体质，不如请一道安神符回去，张贴于床头，贫道保你精神安康，一觉好睡。”
陈晋：“……”
难怪会说那么多，却是要做买卖的。
他并不介意帮衬对方生意，正好趁机多了解相关的情况信息，就道：“所以马大叔能把狐妖给杀了。”
吴道人点头道：“不错，依贫道看来，那位马五的武功底子不同一般，应该是正规练过的。”
其实对于此事，他心存疑惑。
那头狐妖明显是有了几分气候的，莫说老猎户，便是入流武者对上，也绝非对手。
扪心自问，道人就自知不敌，只有逃命的份。
这么一头妖魅，偏偏丧生在马五之手，不管怎么看，都充满了阴沟翻船的意味。
或许，是那支毒箭的缘故。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吴道人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
最大的好处，已然被其收入囊中。
昨晚他对乡人们所说的那番话，并非危言耸听，故意恫吓。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妖物死后，尤其是有了道行的妖物，尸身很可能还蕴含残留着邪性，一旦触发，便会尸变，从而害人。
当然，直接架火烧掉，也不失为一种干净利索的处理办法。
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故而吴道人主动提出，交给自己来处理。
专业的！
最后获得一张较为完整的黑狐皮，以及爪子利牙若干零碎材料。
与寻常的狐狸皮相比，狐妖之皮的价值要翻了数倍，可用来缝制成衣物、手套等，具备暖身养气的功效。
算是不错的皮料了。
陈晋不知那些，只继续询问关于鬼神，关于道法的事宜。
或许是为了推销自家符箓；或许是觉得在收获黑狐皮这件事上，这个倒霉的书生起到了关键的诱饵作用……
反正关于常识见闻的问题，吴道人并无多少隐瞒，滔滔不绝。
这一问一说，便足足一个时辰，茶都沏了三回。
吴道人心里隐隐奇怪，不知这书生怎地突然间对这些鬼鬼怪怪的东西这么感兴趣了。
不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吗？
莫非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被惊吓得不轻，怕死了，故而要针对性地打探了解？
陈晋听罢，颇有茅塞顿开的感觉，更加坚定了练武修道的决心。
他还想旁敲侧击地打听吴道人的出身跟脚，以及关于道法修炼的窍门。
不过这道人警惕得很，该说的，不该说的，分得非常清楚，口风很紧。
没办法了，陈晋干脆直接发问：“道长，你认为我有没有机会出去寻仙学道？还请指点一二。”
闻言，吴道人哑然失笑，打起机锋：“陈公子，你有此想法，自是好的。然而仙缘缥缈，可遇不可求。芸芸众生，各有际遇，此中道理，贫道不敢妄言。”
内心认定，陈晋此念，不过是在遭遇意外打击后，强烈刺激之下，所渴望变强的一种想法。
想法很好，可惜不切实际。
属于妄想了。
得不到指点，陈晋亦不气馁，转而问起安神符的价钱，中规中矩，倒不算离谱，便掏钱买下一张，然后告辞离去。
他本想买其他更有实用性的符箓，可道人根本没有，主卖的便是这个安神符。
在回去的路上，陈晋一直在默然思考：
这天下大势，大概便是这样了：
世俗王朝分崩离析，刀兵为祸；
正神大庙崩塌破败，妖邪淫祀窃取神位，争夺香火……
一言以蔽之，“乱”。
虽然目前看来，陈泽乡尚算安稳，但黑狐妖的出现，已经冒出了苗头。
谁知道下一波会来什么？
而在祠堂接受香火祭祀的列祖列宗，是否真有神性灵光？
又能否抵御得住外邪入侵？
一切都是未知数。
经过黑狐妖这一劫，陈晋可不愿再经历一次命运生死被别人拿捏的痛苦。
那般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他更希望能依靠自己。
自己练武、自己修道、变得强大，便无惧乱世浊流。
突然，陈晋若有所感，停住了脚步。
此地正是石牌巷的入口处。
今天出门，他等于绕了一圈。先从后巷离开，经过乡东头，村中心场子，最后从前巷兜回来。
前巷入口，迎面正是一座石牌坊。
四柱三门，式样古拙，四根石柱上遍布浮雕。浮雕内容，多为花草鸟兽，山川吉祥之类。
最正中的门额上，刻着两个古篆大字：
青云！
听老一辈说，这巷子最开始就叫“青云巷”，只是后来陈晋爷爷英年早逝，并没有考中进士，等于从云头上坠落下来了。后人们觉得“青云”二字太大，一般人难以承受得住，故而改成了朴素无华的“石牌巷”。
此刻，陈晋恰恰站在“青云”之下。
魁星踢斗灯似乎被什么所吸引，主动漂浮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