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不打算现在就挟恩求报
“真迹?”
她略一沉思,“不知少夫人可否将那东西拿来我瞧瞧?”
孟氏见状,垂眸道:“也是不巧,那砚台臣妇今儿早才送去让人修补裂痕和破损的地方,弄好送回来,还不知道要几天呢。”
闻言,庾行月面上无甚表情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不叨扰少夫人了。”
她起身告辞,孟氏十分恭敬地一直送到府门外。
庾行月上马车时,余光又恰好瞥见宋府门前,一个面容温雅的年轻男子从里面匆匆追出来,给孟氏披上披风,两人一起相携往回走去。
她进了马车,原在闭目养神的风隋止睁开眼,“这么快?”
庾行月轻“嗯”了一声,随后心不在焉地坐到了一旁。
风隋止看了她片刻,提议道:“你有什么事,或许可以和我说说。”
庾行月眸光微转,抬起头,“王爷对这宋府所知多少?”
风隋止开口,语调平淡,但零零碎碎说了一大堆。
“宋家是旧贵族,祖上在前朝时也曾是地方只手遮天的人物,但如今在我朝,官位不高,到宋伯言这一代,官只做到四品侍郎的位置,且以宋伯言往前数三代,都是一脉单传。宋伯言倒是有两子,但也都是老来得子,且幼子在七岁那年便被一场大病带走了,长子今年十七,性子怯懦不成气候,两年前娶的妻。”
话落又问,“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庾行月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他还知道的挺细,想了想,斟酌着解释道:“我继母给我的嫁妆铺子里,有一间是卖古董的,但都是假货,昨日宋府的少夫人去买了一件砚台,我接手后知道了这件事,就想要回,可她却说那东西是真迹,但我提出想要看看时,她又推脱说砚台送出去修补了。”
“你既已与她说明,她不愿退还,那便是她的事了,你又何必再纠结不放。”
风隋止看向她的眼睛。
庾行月不由别开眼,“你说的也是,我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她没说实话。风隋止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忽而开口道:“我带你夜探宋府,去吗?”
庾行月微愣,转眸看向他,呼吸下意识放轻了几分,半晌才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关系。”
他说罢,已然从马车后面的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件夜行服。
庾行月嘴巴不免张大了几分。
风隋止勾唇轻笑,递给她,“换好叫我。”
说罢,便掀开车帘,去了驾车的位置。
……
宋府,屋顶。
庾行月身上那件夜行服有些大,她便将袖口和裤脚都卷了起来,风隋止原本就是一身玄黑色的衣裳,自不必换。
“这个轻功倒是挺好用的,你可以教我吗?”
两人猫在宋家大公子和其夫人的卧房顶上,庾行月小声问道。
“可以。”他答应的十分大方。
庾行月不由勾了勾唇,意识到后,又连忙抿唇收敛。
猫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底下渐渐有声音传来,是宋大公子和孟氏一同回来了,刚好在说寿宴的事。
两小夫妻说话的声音都很温吞,听着都像是那种性子极好的人——
宋大公子:“你怀着身孕,两个月后天更冷了,父亲的寿宴你大可直接交给底下的管事娘子。”
孟氏:“我总要盯着些,而且我这身孕才两个月,便是再过两月,也没到身上笨重的时候呢。”
宋大公子:“今日吐了几次?我瞧见的就有三次吧?你又总爱背着我,不让我担心,早知道娘子你怀孕如此辛苦,这孩子不要也罢。”说罢,竟似是哭了。
庾行月不由侧目。
风隋止则是轻嗤了一声。
庾行月又细听,底下孟氏哭笑不得的声音温柔响起,“夫君莫哭了,让外头的丫鬟听见像什么样子,我不碍事的。”
“我不管,总之你往后再孕吐难受别背着我,我越是看不见,越是容易乱想。你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好多……”
声音渐息。
倒是一对恩爱夫妻。
可两个月后,却双双丧命。庾行月心中难得的升起了几分不忍。
“我还是想再看看那砚台。”她扭头对身边的风隋止道。
“行。我下去找,你待在这里别动。”
庾行月点头应下。
没过多久,风隋止拿着一个砚台回来了,“这个吗?紫金石的。”
庾行月从他手中接过来,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是。不过,这不可能是真迹。”
“怎么说?”
庾行月指着砚台上的铭文道:“谢少游的字笔画均匀有力,时人称‘谢骨’,这仿品有意模仿,却过于追求其笔画连接处的骨节感,反而失了自然。”
风隋止听着,不由抬眸多看了她一会儿。
庾行月未曾注意,她现在心中唯独一点百思不得其解,孟氏为何会那么笃定这是真迹?
她正想扭头和风隋止探讨探讨,刚好对上他看着她的眼神。
“有,有什么问题吗?”
风隋止摇头,神色颇为认真地赞美道:“王妃懂的真多。”
庾行月只当他在打趣她,却还是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然后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来着。
“行了,看也看了,你把它放回原位吧。”
这东西普普通通,就是一个极寻常的仿品,上一世宋府的惨案,基本可以排除怪力乱神这一因素。
二人重新回了马车,已然又是夜半。
“真不好意思,你明日还得上朝,陪我折腾到这半夜。”
风隋止神色未有波澜,他早发觉了,这妮子无论是表示感谢还是歉疚,都是嘴上说说。
起码对他是这样。
可是他不打算现在就挟恩求报。
“无碍,我突然想起,宋家和谢家似乎还有一段渊源,时间太久,也记不清了,待我明日让人仔细去查一番,若有结果便来告诉你。”
闻言,庾行月不禁目露惊喜之色,“如果能查到什么,那就太好了,多谢王爷!”
风隋止勾唇笑笑,“夫妻之间,何须言谢。”
庾行月没吭声,心中却实在冒出了思绪万千。
说一点都不触动,那是假话。且不论风隋止到底是不是真的另有图谋,单看他所做的,桩桩件件都在帮她。
她说过,她向来论迹不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