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鱼城·黑烟
“大家关窗户啦!关窗户啦!”
娇姐扯着嗓子大喊了几声,脸上露出明显的焦急,她转过身,一掌拍到旁边的防盗门上,拍得哐哐哐乱响。
“啊庆啊,快开门,让娇姐进去躲一躲啊!”
里面没人回应,娇姐砰砰砰地敲得更响。
“哎呀你个死仔,敢不开门试试,我加你房租!”
白旧听到巷子另一边的防盗门打开,随着吱呀声响,里面探头出来一个年轻小伙。
“娇姐,别敲了,来我这里吧!”
“还是你小子懂事!”娇姐朝白旧他们招招手,甩动着臃肿的身材,晃悠晃进年轻人屋里。
砰砰砰砰——
周围接连响起门窗关闭的声音。
这里的居民似乎在害怕着什么,纷纷紧闭门窗躲了起来。
“走。”白旧提醒一声,带上何大东也钻进了门。
年轻人刚关好防盗门,就听到外面一声怪响。
像是有谁放了个屁,巨响无比的屁。
门的旁边有扇绿色铁窗,透过玻璃上面的一层黄垢,能勉强看到外面。
白旧贴近窗户,看见前方对面的一间屋子,是整条巷子里唯一没有关窗的人家。
一股诡异地黑烟从虚掩着的窗户里缓缓冒出。
被窗户缝拉出细细的长长的一条,出来后汇聚成一团,像是有生命一般逐渐膨胀着变化着,缓缓向上升起。
与普通的烟雾不同,那股黑烟浓密而黏腻,带着不祥的气息。
楼上还有数十层,家家户户都拉紧了窗帘,仿佛对这团黑烟避之不及。
黑烟的形态在不断变化,时而像一张哀怨而痛苦的脸,时而像一条鱼,像是在向城寨里的人诉说着什么。
随着上升,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压抑在城寨之中蔓延。
它穿过密密麻麻的电线,路过门窗紧闭的楼层,升到了城寨上空,盘踞着,蠕动着,终于渐渐消散。
本就阴暗的天空被染上一层不祥的色彩,变得几乎如同黑夜。
“哎呀,别看了别看了!”娇姐的声音响起。
白旧这才回过头,看到娇姐和年轻人坐在两张折叠椅上,娇姐在朝他们招手。
扭头一看,何大东也在朝窗外看,看得陷入痴迷,双眼瞪得快要突出眼眶。
“快叫他也别看了!”
在娇姐的再三提醒下,白旧叫醒何大东,两人走过去,各自找地方坐下。
年轻人的房子里装修简陋,岁月的流逝使墙壁变得发黄,挂在墙壁上的老日历已经撕去大半,最新一张显示着,这里正直十一月。
屋子里开着灯,天花板上悬挂式的吊扇在缓缓旋转,扇叶的阴影循环从众人身上掠过。
何大东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白旧跺了跺脚,陈旧的碎花瓷砖地板发出脆响。
何大东回过神,“啊”了一声,哆哆嗦嗦指着窗户问:“外面是什么?”
“是死人呐!”娇姐回答道,她嘴里还叼着烟,眉头紧紧皱在一块,“每次冒黑烟,就代表着屋子里有人死了,所以叫你们别看嘛,晦气的!”
白旧拍了拍身上,并无任何不适。
何大东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屋子里,响起了剧烈的咳嗽。
“来,喝杯水缓缓。”年轻人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何大东。
娇姐嫌弃地插着腰:“看看,惹晦气了吧,都喊了你们不要看的!”
何大东咳得捂住胸腔,几乎要顿到地上,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后,接下水喝了一口。
“我没事的,咳嗽是老毛病了。”
不知道为什么,何大东生怕不解释清楚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年轻人也给白旧端了一杯水,白旧接下,喝了一口说:“这里的人死了都会这样吗?”
“最近是的。”年轻人顺口回答道。
“最近?”
“是的,以前都是正常的,大概七月的时候,有一户人家里冒出黑烟,我们以为他家着火了,跑过去救火,可是打开门一看,里面半点火星都没有,只看到住在里面的人死了,一团黑烟从他的嘴里冒出,跑到外面,飞到了天空,从那以后,我们这死了人就会变成黑烟了。”
“你们不感到害怕吗?”
“害怕什么,不害怕,呵,住在这里的人哪有钱买墓地,变成烟升天是好事啊,至少不用暴尸荒野了。”
娇姐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站起身说。
“应该结束了。”
她让白旧他们在屋里等等,自己则是开门走了出去。
“她出去干什么?”何大东问。
年轻人回答说:“娇姐是这一片的房东,我们好多人住的都是她的房,刚刚冒烟的也是,她要去处理后事,不然房子租不出去的。”
白旧又走到窗户前,因为浓烟已经散去,他干脆打开了窗。
看到娇姐就站在外面,给几个小孩发钱。
来的三四个都是男孩子,年龄最大的不超过十四岁,衣服都破破烂烂。
男孩子们拿到钱,脸上笑嘻嘻的,一起朝冒烟的屋子跑去,脚下统一的人字拖在地面上踏得哒哒作响。
片刻后,男孩子们从冒烟的屋子里提出了一张光秃秃的人皮。
白旧眯了眯眼睛,仔细看过去,那是一张老人的人皮,原拥有者大概七八十岁,头顶仅剩的几根发茬都已经花白。
“哎呀,你们几个臭小子,好点抬福伯!”娇姐指挥道。
原本吊儿郎当提着人皮的小孩们一人提住一个角落,将人皮展开,小心地抬了过来。
“桶带了没有?”
“带了,娇姐,在哪处理?”
“就这吧。”
娇姐指向面前的地面。
其中一个男孩跑开,很快脚步声再次响起,男孩抱着一只黑漆漆的大铁桶跑了过来。
白旧亲眼看着他们将人皮折叠,塞进铁桶,点燃一根火柴扔了进去。
霎时间,又是浓烟滚滚,刺鼻的烧焦味扑鼻而来,这次的烟雾倒是很正常,与刚刚的黑烟完全不一样。
不过,燃烧人皮的味道肯定是不好闻的,男孩们一哄而散,娇姐也早就回到了屋里。
“快关窗户,臭死了!”
白旧关上窗户,问:“你们在做什么?”
“哦,那是福伯的人皮,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个个死后居然还剩下一张皮,搞得我要花钱请那些小兔崽子烧掉。”
“就烧掉了,不留给他亲人查一查死因吗?”
“他又没亲人,死就死了,不管怎么死都会变成那种黑烟的。”
娇姐嘴上的烟已经抽到只剩烟头,她随口吐到地上,拿鞋底碾灭,从睡衣里拿出烟盒,又抽上了一根。
何大东在一旁看得直吞口水,两眼发直地锁定烟头燃烧。
“怎么,你也抽?”娇姐大方地抽出一根烟,递给何大东。
“你呢,你要抽吗?”
“我不抽烟,谢谢。”白旧婉拒了娇姐。
“呵,你看起来可不像不抽烟的样子。”
“现在戒了。”
“那行吧!”
娇姐看了看窗外,铁桶里的人皮很快烧干净,巷子里只留下一些烧焦的味道,再也没有了烟雾。
娇姐打开门,打算继续带路,等着看病的人就在不远处。
“等等!”年轻人在后面叫住他们。
“干嘛?”娇姐不耐烦道,“放心吧,看在你今天懂事的份上,最近不会给你涨房租的啦!”
“娇姐,他们就是达叔说的医生吧?其实我也生病了,能不能让他们先给我看看?”
年轻人低下头,脸上泛出红晕。
“我真的很急的,今晚女朋友第一次来我家过夜,可我生了病,想先请医生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