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方塔病院·脏东西
房间里有了门，也有了窗，不过门窗都锁着。
看布局是老旧的房子，一派复古的装修风格。
昏黄灯光下，四个小孩坐在面前，一个个歪头斜肩，坐得七倒八歪。
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只黑塑料袋包裹的东西。
李宝锅看看自己手上，他也有。
但他不想拆开，直觉告诉自己，他很排斥自己手里的东西，似乎，还对这东西有一股恐惧。
李宝锅下意识地将东西放到身后。
“行了，你不给看就不给看，先看我的！”其中一个大点的孩子冲他说完，打开自己的塑料袋。
里面是条女人的带血的内裤。
“嘿嘿，说好的要去危险的地方，我去了永煌超市的女厕所，这个是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差点被人抓到打一顿，危险吧！”
其他人发出“咦”的嫌弃声，应该是哪个女人经期弄脏了内裤，随手丢进垃圾桶里被他捡回来了。
第二个小孩从自己的塑料袋里，拿出一只钱包。
“我去了班主任家，爬窗户进去的，你们猜我看见班主任和谁在一起？班长的爸爸！他们把衣服丢得满地都是，我就偷了班长爸爸的钱包！”
说着他打开钱包，给大家看里面一张中年男人的工作照。
“现在我不但去了危险的地方，自己还惹到了危险哩！”
好家伙，这真好家伙，私闯班主任住宅，撞破班主任秘密，这小孩哥是赌上了自己的学习生涯！
大家纷纷举手为他鼓掌，吹着口哨疯狂起哄。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哦，他们是在玩一种类似于大冒险的游戏。
在规定时间内，前往危险的地方，拿回来一件里面的东西并进行讲述，谁的经历更刺激就是谁赢。
那么四个人都说完了，轮到李宝锅。
可是李宝锅打心里在抗拒。
发烧越来越严重了，两侧腮帮子一鼓一鼓地跳动，热得耳根子疼，脑袋昏昏沉沉的，站也站不稳。
“我不玩了，我要回去。”
李宝锅说完，转身就走，右脚迈出去，左脚却没抬起来，惯性作用下，摔了个狗吃屎。
“哎呀！”
李宝锅趴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没有人扶他，李宝锅只好自己两手撑住地面，像咸鱼一样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缓气。
头顶的吊灯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一盏小灯，变得更为昏暗。
一双冰冷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不行啊，烧成这样得去医院。”
李宝锅听到一个妇人焦急的声音，来不及去看说话的人是谁，头昏沉得厉害，他闭上了眼睛。
大脑像是变成一锅浆糊，一锅被人搅动的浆糊，李宝锅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在遭遇着什么，只觉得浑身又烫又难受。
肌肉痉挛，骨头酸痛，皮肤发麻，连灵魂都遭到拉扯。
他想到了一句歌词，会呼吸的痛。
这种昏昏沉沉，疼痛欲裂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有所减弱，李宝锅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刺眼的白炽灯，明亮的医院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床边围着好几个人。
有那四个小孩，有穿着围裙头发凌乱的妇人，有银发老太婆，也有穿着制服的警察。
不过那身制服十分老旧，似乎是很多年前的款式。
李宝锅艰难地抬起手指，想要喝水。
妇人会意，立马端出一杯水，吸管递到他口中，还相当兴奋地念叨：“他醒了，他醒了，吴婆，多亏了你啊！”
银发老太婆瞎了一只眼睛，仅剩的另一只浑浊眼珠盯得李宝锅直发毛。
“醒了就好，这孩子是受到惊吓，丢了魂，现在魂我找回来了，但身体里还跟着其他东西。”
“吴婆，我还没走。”警察提醒一声。
“那你出去不就好了。”老太婆甩了个白眼，转头继续叮嘱妇人，“你也别喂水了，你现在喂的都是那个脏东西，喂饱它作甚！”
“啊，那怎么办？吴婆，你一定要帮帮我啊，多少钱我都给的！”
“放心吧，有我在你慌什么，先让开，给人家问个话吧，有些人问完赶紧走，免得又说我搞迷信！”
老太婆一点没给警察好脸色，她不怕，说话还直，夹枪带棒的，大概是仗着自己年纪大。
警察也懒得给她一般见识，抬了抬脑袋上的帽子，走近到李宝锅面前，神情严肃：“小朋友，那东西是从哪来的？”
小朋友？
李宝锅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东西？
头顶又冒出一个问号。
他张了张嘴，嗓子里冒出男孩变声期的公鸭嗓音。
李宝锅惊慌瞪眼，这声音不是他的，却从他的嗓子里自己冒了出来，并且在同一时刻，他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警察叔叔，你问的是那个东西吗？”
“是的，你是从哪找到那截手指，你看到什么了？”
“我只是想赢……所以我去了最危险的地方，陈疯子家，我看到了好多……好多死人……”
剧痛再次来袭，身体恢复控制，李宝锅疼得在床上浑身抽搐！
老太婆扒开警察冲到面前，指甲狠狠掐进李宝锅的人中，另一只手按到额头，似乎画了个什么。
很有效果，疼痛有所缓解，李宝锅觉得自己变轻了，四肢飘飘浮浮的，似乎能够飞起来。
老太婆俯身凑近，用那只瞎了的，只剩一片浑浊白色的眼睛瞪着他，干瘪的嘴唇凑到耳边，竟然在朝他的耳边低声咒骂！
不堪入耳的脏词念经一般冲撞着耳膜。
但李宝锅听得更清晰的是，床尾处妇人和警察的交谈。
“陈疯子是谁？”
“是住在我们家后头山上别墅里的人，本名叫陈德发。”
“他什么情况，为什么叫陈疯子？”
“他以前不疯的，在外面创业开公司的，搬到山上别墅后没多久公司倒闭了，消沉了一段时间，又招了点人在自己家搞小公司，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疯了，成天跑到山下来，不穿衣服到处跑，要么就是半夜站在人家房顶上唱歌，我们就叫他陈疯子了。”
妇人想到什么，面露惊慌，
“怕不是那个疯子真的杀了人啊！你们赶紧去抓人啊！抓起来判他死刑！不然我怕他报复我孩子！”
妇人和警察变得模糊，整个病房都变得模糊，李宝锅眼前，出现了记忆一般的画面。
他似乎离开了病房，来到一片棚户区，顺着旁边一条路上山，山上是一幢幢静谧的别墅。
他来到其中一幢别墅面前，进入院子，进入大门。
从楼梯下到地下室，打开黑暗中的红色铁门。
在里面，他看到了宽阔的空间里，被拆碎的桌椅铺在地上，正中间，十几具男男女女的尸体堆砌成一座小山，已经死去很久，都腐败成了一团。
白花花的蛆虫蛄蛹着，在盛宴中狂欢，忙碌而快活。
尸山最顶部，一双男人腐败发绿的脚摇摇晃晃。
那是个吊死在房梁上的矮个子秃头男人。看不清面容，因为他的脸被炸出了一个洞，五官烂在一起，只觉得恐怖和狰狞。
整个场面，就像是那些人堆积在一起，供养着秃头男人。
也像是跪成一团，向他跪拜，求饶……
“嘿，你在分什么神？！”老太婆一声呵斥，李宝锅回到病房。
眉心被老人指甲掐破，顿时间，所有疼痛加倍袭来，李宝锅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大吼出声！
妇人慌乱地凑近过来，被老太婆一掌推开。
“你别管，这脏东西还挺能忍，我看它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老太婆指甲用力往下戳！
李宝锅痛不欲生，灵魂撕裂，从身体里窜出，直冲到空中——
一瞬间，所有痛觉消失，只剩困意阵阵上涌。
盘旋在房间上方，李宝锅朝下看。
病床上真躺着一个孩子，与旁边四个孩子差不多大，面色苍白，满头大汗。
妇人扑到小孩身上，眼泪横流。
老太婆抹了把冷汗，吐出长长一口浊气：“没事了，脏东西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