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娇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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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送别

一舍简单的竹舍,幽静清逸,门口简单的放着一个竹茶几和二张简单的竹凳,安置在竹舍边的大树下,以便避阴。茶几上放着茶具,凳上坐着二个人,一个慈善的僧人和一个可爱的女孩。女孩长着还未脱稚气的圆脸,齐齐的刘海细碎的挡着前额,二个可爱的小发咎绑着粉色的丝带随着风轻轻飘动。

僧人和善道:“姒谣,武术乃为强身自保,切记不可好斗,而武器则一寸短一寸险,切莫小看了。”姒谣点了点头,那长者又道:“你与我对峙一翻,我仔细教你其中玄机。”说罢随手拿起一根长树枝交于姒谣手中,自己回屋拿了一支筷子道:“来吧。”

姒谣略一迟疑便直直的刺向那长者,长者微一运气退移开来,姒谣不甘示弱加紧一步,长者略一侧身避开,并顺势向姒谣刺来,姒谣见状硬生生收住身形,回势打开已在面前的筷子,长者也不示弱趁着她收势回身之际以筷轻击她手腕,姒谣吃痛松开,手持之物随之应声落地。

长者收起手,疼爱的抚着打着了姒谣的地方,目不转睛道:“看到没?有时收敛锋芒,却能一击命中,得到事办功倍的效果。所以,姒谣凡事都不要心急,记得等待最佳时机,切勿慌乱扰事。”

姒谣看着今天有点怪怪的师傅好奇道:“师傅怎么了?和王有关吗?”

长者停顿了手下的动作,转身回到坐位,倒了杯茶径自喝了起来。姒谣是他一手带大的,是个敏感又感性的孩子。早上王来找过他,希望他能让姒谣作为他女儿的陪嫁丫鬟进宫照顾,因为姒谣年纪和他女儿相仿,又因为姒谣自小习武,一来给作个伴,二来也因她会武,无论从各方都有个保障。长者又没有理由拒绝,姒谣当年就是王带来的,他的命,姒谣的命,都是王救的,可他又不想将姒谣推入那个富丽堂皇的是非之地。不知何时,姒谣已来到他的面前好奇的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长者深深的叹了口气,并不遮掩心疼道:“王想让你作陪嫁,随着他女儿进皇宫。”

姒谣显然有些惊讶:“进宫?我?为什么是我?”

长者抚了抚她的脸,一把把她抱上了自己的腿,将她疼爱的搂在怀里道:“因为他想让他女儿能很好的在哪里生活。可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帮你拒绝的。”

姒谣小小的眉头已经纠在了一起。

长者看了一眼笑着揉开她的眉道:“小丫头,小小年纪拧着眉干嘛?你若不乐意回了便是?”

姒谣很认真的看像长者道:“师傅,如果是你呢?”

长者眉头一皱道:“如果是我,也许会允。可你不同,你还小。”

姒谣笑道:“不是或许,是定会应允,因为救命之恩。可王对我也有救命之恩不是吗?你不是总是告诫我要报恩吗?我愿意去。”说罢,骨碌一滑,便下了长者腿上道:“师傅我饿了,我们去做饭吃吧。”

转身便向屋内走去,长者知道姒谣虽年幼,可似长了一颗玲珑心,你不说她也明白。这结果虽是预料之中,可也难免心下难受。

第二天长者很慎重的为姒谣进行了冠礼,没有父母,没有亲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冠礼。两人心中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没有成人的欣喜,这是被逼着长大的,谈不上欣喜。长者并不着急仔细的梳理着,一丝不苟,慢慢的为姒谣挽着发髻,穿上漂亮的衣服。姒谣也没有说话,她知道师傅的不舍和不忍,自己又何尝不是,有那么一霎那姒谣后悔了,后悔答应了,她本可以像个孩子一般任性的说不,可是她并没有,姒谣常常觉得自己身上也许有着什么秘密,为什么?因为这么多年和师傅的相依为命,因为多年前的一场灭顶之灾,因为她是王救的。冠礼结束,两人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长者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牵起姒谣的手,而是简单的一句走吧,便径自出了门。

快要入冬了,林中的树木已枯黄了一半,只有那竹林依然翠绿,这是她与师傅一起种的。原先只有一小片,后来师傅总是管着她去挖笋,慢慢的,竹林就大了出来。师傅总是说“来年,来年一定多多的让你吃”说了有几个来年了,姒谣都觉得这竹园将来说不定要成为她最大的嫁妆了,如今师傅终于不说了,可她倒是希望那竹林真能成了她的嫁妆。

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姒谣并不清楚,她没见过,也没听过。她记事以来就一直和师傅在这,偶尔王会来。王比师傅长几岁,是当今陛下的兄弟,为人和蔼,很有气派,衣着华贵,举止谦和。姒谣想,皇宫大概就是那样的人住的地方而已。她只是害怕,害怕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害怕一个人去和一群陌生人说话仅此而已。

王府,金碧辉煌的门庭,守卫森严,院内到处是姒谣不知名的花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这是和竹舍完全不同的世界,连穿梭在身边的侍女身上都有淡淡的香味,很好闻。亭台水榭,奢华摆设,每一样对于姒谣来说都是新鲜的,可是她却没有心思去观赏,这并不是她要呆的地方。

师傅说过,她要去的地方,是个如天堂一般美丽的地方。皇宫,是这个国家最华丽的地方,权利的中心,阴谋的诞生地。她要做的就是在哪里用一切的方法保护好她的主人王的小女儿文云溪。

文云溪,王的小女儿,芳龄十六,花一般的年纪,本因有着美好未来,拥有一个文武双全的良人,一个有着如此家室的女孩子,想要拥有这些都不太难。怎奈,王常年镇守边关,手握重兵。当朝太后亲点王小女,进宫为后,一来稳住王,二来也为后宫早立正主。皇后过世多年,皇上一直未立,后宫纷争不断。

如今太后如此做,当真是狠心的很,要知,当今皇上可是王的哥哥,也是文云溪的亲伯伯。当初皇上即位,为防王造反,将其调离京城,镇守边关,可不料多年后,王却已然手握重兵。太后为防其谋反,故将其女召入宫中为后,可谓是一举两得。如其不愿,那定当以抗旨除之,如其愿意,太后自是有恃无恐。

文云溪,一个柔弱的让人心疼的女子,肤若凝脂,目光柔和如水,眼中似乎总是含着笑意,却显得有些哀怨,气若幽兰:“你就是姒谣?”

姒谣点头,却不知行礼。僧人忙上前教之,姒谣意下俯身行礼。

文云溪却将她扶住了,有些疼惜的看着她问道:“你年方几何?”

姒谣起身,看着文云溪道:“十五岁。”

文云溪似有些不忍,喃喃自语:“才十五,这又是为何。”

王眼中满含不忍,却不愿显露,关照道:“云溪。”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梗在喉口,未曾吐露,默默将僧人引出了房门。

姒谣看到他们将欲出门,脱口而出:“师傅。”

僧人回首看着她,两人却什么都没有说,僧人上前,关爱了抚了抚她的头,将一块玉佩塞在了她的手中道:“把它留着,或许以后用得到。”

姒谣却未曾看一眼玉佩,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不言语。僧人也便不在说什么,随着王出门了。门慢慢的关上了,却似将她两阻隔在了这个世界的另一边。她们还那么小,小得还应该在父母膝下撒娇任性。

漫步院中,王开口问道:“你舍得,她还那么小,其实你只要说不,我不会强求的。”

僧人淡笑一声道:“我知道,可是她总是要离开我的。”

王不说话,他知道他心中所想:“我救你们的时候,其实并不打算你们报答我,因此你也不必背负太多,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僧人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房间,那里有他唯一的牵挂:“可是姒谣并不后悔。”

王又何曾舍下心中的牵挂,那是她最小的女儿,才只有十六岁。十六岁呀,当今的太子都已经有三十多了,就是太子的孩子都差不多和云溪同龄。皇兄本就是先王最大的孩子,而自己虽不是先王的儿子,却也和皇兄差了十来岁。从情理上来说是不允许的,可是却也是乱不起来。太后明白,皇上虽算长寿,可如今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就算是娶了云溪也只是个摆设,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却也是谁都不敢挑明的事。说白了云溪嫁过去就是天下的笑话,皇家的笑话,是太后的人质,是去守活寡。王若不是考虑这么一大家子,和这天下百姓安危。想来,没有造反的意思,也会被太后的这一举动给逼造反了。云溪这个后妈当的,就算有太后护着,王也不免担心起来,别说是后宫,就算在皇子们的眼中,恐怕也什么也不是。

说是为后宫早立正主,却只是太后的一个傀儡,他也并不求云溪真的能母仪天下,他只求她能平平安安。这无可厚非,这是每个父母对子女最卑微的祈祷。因此,他找到了姒谣,因为她年幼,因为她是女子,因为她会武。如果派大人随嫁,恐太后多疑,若是派男子随嫁,太后定也不会放心,如今姒谣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希望太后会手下留情,容得云溪一偶安逸。想到云溪,王心中又是一阵心悸。

“云溪,入宫后切莫出头,一切有太后,你放心,爹给你找了个可靠的人,能保你一世平安。”

“一世?爹,一世有多长?五十年?一百年?”

王无语,却已然痛彻心扉。云溪是个温顺的孩子,何曾说过如此伤人心的话。话语温柔,却如利刀,刀刀刮在王的心上。是呀,一世有多长,可以有多长,这是谁能决定的?云溪吗?自然不会是。

文云溪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实在想不出,父亲所谓的一世平安,竟然就是在她的保护下得到的。不禁暗自叹息,或许是自己害了她,本来她也不必进宫。

文云溪不再看姒谣一眼,径自推开窗去,却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夹杂着些许的抱怨。剑眉星目,面容清秀,本是十分俊气的脸上,此时却是杀气腾腾。文云溪似是被这眼神惊到,不敢再看,仓促拉上了窗,回避着那目光,和那目光的主人。却对上了姒谣有些无措的眼神,从来到现在都是如此,文云溪见她如此,心中对父亲的安排更加怀疑。

“我们后天就要启程了。”文云溪坐下道:“你还有什么人要道别吗?此去恐怕便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没有。”姒谣回答的倒是干净利落。

“没有?”文云溪一惊,好奇道:“你知道进宫代表什么吗?”

“知道。”姒谣回答的依然干净利落:“王是我的恩人,他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文云溪淡淡一笑道:“恩人,或许,后天以后,他便不再是了。”

姒谣并不是很清楚文云溪所指为何,却莫名的感到了一丝丝的害怕。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自从九年前那场大火后,她便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了。

九年前,那时姒谣只有四岁,记忆不是很清晰。只是隐约记得,四岁之前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家境应该不错,家里佣人很多,父母很疼爱自己。可是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人声音尖尖脆脆的说的是什么,姒谣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父亲跟着走了在父亲离开后的某一天,突然一场大火就将家吞噬掉了,到处都是火,烧红了半边天,家中乱哄哄的,推着挤着往外逃,却似乎怎么也走不出去。姒谣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不停的哭着,找着母亲,可是母亲长什么样,她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了。只是知道母亲的手很暖,不停的替她擦着眼泪,告诉她别害怕。然后,母亲将她抱起就跑,跑到了那里她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人。最后,带她到了厨房,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厨房水缸的水全部倒尽了,将她抱到了水缸内。她拽着母亲的衣角不放,母亲告诉她别怕,一会儿就回来,让她乖乖呆在里面,否则就永远也不回来了。她等了很久很久,都不见她回来,却又不敢出来,怕母亲真的就不回来了。她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等得肚子都饿了,等得直想睡觉。最后水缸被人掀开了,但她看到的不是母亲,而是王。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她对父母一点记忆也没有,可是对王,她倒是一直记得,她一直记得当初王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欣喜的眼神中夹杂着泪水。然后,他就被王带到了师傅身边,一直觉得师傅很亲切,很熟悉,让人很安心,就像一早就认识的了。

姒谣很聪明,学的也很快,王府上的嬷嬷只用了半天就教会了她所有宫中的规矩,该行的礼,该说的话。其实最好是什么也别说,做好分内的就行,这是嬷嬷不断提醒的。王也简单的和姒谣说了一下宫中的关系,和人物。姒谣大致记了一下,便觉得太过复杂,觉得做陛下似乎很累,不止亲戚多,就连家里人也太多了。

夜半,姒谣还被嬷嬷和王关照的话语和该有的规矩折磨的不得安寝,却突然听到一声响动,从隔壁房内传来。姒谣心中一紧,隔壁住的正是文云溪,王特意安排她住在文云溪的隔壁,好有个照应。

姒谣骨碌一下就下了床,刚打开门便看到一个人拉着另一个人离去,一看文云溪的房门打开。心中不禁一怔,想到,恐怕是文云溪被人劫了去,马上便轻身探去。

姒谣功夫不错,这也的来与她师傅的教导,自从跟着师傅后她便一直都在习武。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功,不曾怠慢过。

姒谣拦住了那人去路,看着面前的那个男子,他的手紧紧的拽着文云溪的。看文云溪的样子不像是被挟持的,她似乎没有挣扎的样子。姒谣吃不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男子显然没有料到姒谣的出现,只一迟疑,立马松开了文云溪的手,像着姒谣袭了过来。姒谣不敢怠慢,抽手应招。那男子武功不弱,但姒谣却也毫不占下风,两人牵强打个平手。

“别打了。”文云溪突然开口。

两人立马就收住了身形,文云溪此时终于明白为何父亲让姒谣保自己一世。金泽是府上出了名的好功夫,那点岁数能有那么好的身手,着实让人惊叹,却不想姒谣能和他打个平手。姒谣的年龄还比金泽小些,而且还是女子。

金泽回到文云溪身边,又拉起了她的手,想带她离开,文云溪似乎也没有拒绝。姒谣似乎已经能猜到是什么原因了,可却还是拦住了他们。金泽又想动手,被文云溪拦下了。

文云溪走到姒谣面前,带着哀求道:“姒谣,就算我求你,你放我们走吧。”

姒谣看着文云溪的哀容,心中一阵难过,言语却似乎不松,甚至有些冰冷:“然后呢?”

金泽和文云溪皆一惊,是呀,然后呢?然后她的父母因为抗旨被斩首,甚至是满门抄斩,亦或是诛九族。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到头来岂不是害人后害己。

文云溪狠下心,从金泽紧握着的手中撤了出来,不再看他们一眼,回身,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金泽看着余温还在的手,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问道:“你甘心吗?”

文云溪停下身形,却不回头,暗中咬牙,回道:“为了所有人,我甘心。”再不说一句,离开了。

金泽却似被定在了那里,痴痴的看着那个背影。是呀,只是为了所有的人,父母,兄妹,所有和她有关的人,自然也是包括他。

姒谣看着金泽的样子,有些不忍,上前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金泽回头,眼神暗淡道:“去了那里,无论怎么照顾又怎会好?”

姒谣并不是很明白,虽然师傅说过,皇宫的可怕,但她觉得在可怕也没有她经历的那一天可怕。为何所有人都那么害怕那里?那可是天下财富、权力的聚集地,是很多人梦想的地方。为何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却如虎穴一般。

次日,浩浩荡荡的婚队向着京城出发。因为相隔甚远,所以送出城门便算作嫁了,宽敞的街道被气派的婚队占去了大半,边上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文云溪端坐在马车内,耳边充斥着欢快的吹打声,声声响亮可在云溪的耳中,如此喜庆的乐声,与文云溪而言,却似催命的响动。姒谣看着一身庄重的文云溪,端庄的婚服,稳重的色彩,镶着亮丽的衣边,华贵的发饰从喜帕下漏出来,黄灿灿的色泽晃动人眼,文云溪似乎从上了马车后便不曾动过一下。姒谣看着这一身自从未尝试过的暗红衣衫左右翻转着,很合身,却总是觉得不是自己的,发髻上的饰品也是真金实银,很沉重,精致却让她莫名的不安。

不知何时吵闹的响声慢慢静了下来,姒谣小心的抚开了车帘,一片大道,没有一个人,前面也望不着有人烟,身后也见不到了人烟。看来离开已经很远了,姒谣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天边的红像是被人泼了重彩,只留那一片光彩,浩浩荡荡的礼队只有整齐的脚步声,和那一声声的銮铃声。似乎清晨那气派,热闹的婚队只是一场游戏,天暗了,也便落幕了。姒谣看着如此景象,心中叹了一声,放下了车帘。转身却对上了文云溪的一双眼睛,姒谣吓了一跳,马上便又恢复的神色。

“娘娘怎么把喜帕拿下来了?”姒谣看着已经被文云溪扔在一边的喜帕问着。

“已经出城了,戏也作足了,还有这必要吗?”文云溪话语冷漠。

姒谣被她话中的寒气逼的莫名一怔,不再多说什么。

文云溪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话语的冷漠,清了下嗓子,缓和了点语气道:“莫要叫我娘娘,这称呼让我莫名的害怕,心寒,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叫我云溪便好。”

姒谣思索了一下,说道:“这样恐怕不好,奴婢还是唤您小姐吧。”

文云溪似乎很累,不再多言,默认了这样的称呼。在到下个传舍之前,她们都得赶路,她便必须呆在这个马车内。马车装饰的很舒适,一应俱全,还算宽敞,文云溪站起来向着身后那张软榻走去,却没有睡下,只是低着头,抚着那张软榻,想着什么。那软榻铺置的极其柔软,路途再颠簸,有这马车和软榻,也不会妨碍到上面的人休息。姒谣看着文云溪发呆的样子,还是那么娇柔,让人怜爱,和刚才那说话冷漠的文云溪判若两人,想来,她心中定然是极其难过,极其不愿的。

在第三次落宿传舍的时候,姒谣从文云溪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姒谣立马便追了上去,那人身形敏捷,姒谣连着追了很长一段路才在一个死胡同内追到了那人。

“金泽,你别躲了。”姒谣对着胡同内人的背影说着。

那人迟疑的片刻,慢慢转过了身。

姒谣上前几步,却见金泽脸色憔悴。姒谣心中一软,有所不忍,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原来金泽早便留书随着婚队出了城,一路跟着过来了,由于没有正式的官职和荐信,金泽不能住在传舍,只能小心的躲在门外,却又不敢睡死,怕赶不上,怕就此再也见不到她。为了避免别人发现,金泽都是步行跟着。没有吃好,没有住好,几日下来便成了此番光景。神形消瘦,没有一丝神采,神情颓废。头发散乱,连着衣衫也有些破烂。姒谣有些心疼,却也觉得有些无趣,跟这一时半会又能如何,结果也不会改变什么。

姒谣虽然没有什么银子,可是一路上由于是云溪的贴身侍婢,所以有些东西需要姒谣采办,因此多少还是有些的。姒谣和金泽在一个饼摊面前坐下了,要了些饼,金泽显然已经饿了些时辰了,可是却还是没有心思吃食,呆呆的往嘴里塞着饼子。

“你打算怎么办?”姒谣看着金泽如此神奇,未免心中记挂。

“什么?”金泽回过神来,看着姒谣,眼中却丝毫没有神采。

“就这么一直跟下去。”姒谣继续追问着金泽。

金泽看了一眼姒谣,不再说话,继续吃着手中的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想着能多看她一眼。

“到了京城呢?”姒谣丝毫不放松。

金泽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是呀,到了京城呢?他能怎么样呢,又可以怎么样呢。姒谣的一句话触到金泽的痛处,却也提醒了他,让他正确面对这个他一直尽力回避的问题。金泽又继续了手上的动作,只是动作,目光,神态,丝毫没有改变,他似乎只是想找一个能回避这个问题的事情,而眼下只有手中的食物能让他逃避。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好好想想。”姒谣知道金泽心中的挣扎,就像她当初要离开师傅一样,心中明知不可改变,却还是想要努力挽回些什么,但到头来却也什么也留不住。

接下来的几天,姒谣都留意着人群中的那张面孔,却再也没见了,就在姒谣以为金泽已经回去的时候。文云溪却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文云溪压制着心中的激动,直到到达下一个传舍的时候,才在姒谣的安排上悄悄见了金泽一面。姒谣想,也许自己能帮的也就是这点忙了。

将金泽安全送出去后,姒谣回到了文云溪的屋内,看着文云溪揪着一起的眉头,心中明白,金泽的出现,再一次的将文云溪的心拨动了,而此次拨动会如何,姒谣不敢想,也不想想。

云溪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姒谣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姒谣默认了。

云溪见姒谣不说话,也不再多问道:“回去睡吧。”

姒谣听着,心中有些不放心,踌躇着,不知是走还是不走。

云溪笑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姒谣拿着文云溪刚脱下来需要换洗的衣物走出了她的卧室,看着外面下着的小雪,却不其然的对上了金泽的眼神。他正坐在云溪房间对面的屋顶上,呆呆的看着自己身后那亮着灯的房间。雪花温柔的打在他的身上,好似为他伤心,好似想宽慰着他,而他却似乎浑然不知。就算是一个背影,金泽也不愿错过,也许以后连这样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姒谣虽然不太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情有多难舍,有多刻骨,只是莫名的为他们两惋惜,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璧人,老天却和他们开了个玩笑,让他们相遇,让他们相爱,却不让他们厮守。

以后的日子,金泽一直跟着,文云溪默认着,姒谣也当作不知。只是这样的遥望,只会让彼此更不舍,更留恋。

姒谣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或许自己那天根本就不该出来阻止金泽带走文云溪。如果不是自己,他们现在会如何?幸福的生活再一起吗?不会,他们会亡命天涯,会连累家人。可是至少那样,他们两也许也会快乐,名正言顺的注视着彼此,感受着彼此。如果真的到那时,他们会后悔那样的决定吗?姒谣不得而知。

京城的第一场大雪,迎来了这个国家的女主人,一个花样年纪的女孩。浩浩荡荡的婚队无声的进入了京城,道路被婚队挤得更加的拥挤起来,一个个随行军官多被雪花肆意的袭击着,却丝毫没有乱了仪仗,输了气势。好奇的人们都探出了头,想来一睹他们的国母,皇城的最大笑话。

队伍进入了位于城中的贤王府,贤王府一室人都迎在门口,无论主仆,雪虽大却没有一个人敢于怠慢。宽大的门庭挤满了出来迎接的人,姒谣缓慢从车上走了下来,转身接过马车内递出的一只手,白皙柔软,却说不出的冰凉。云溪慢慢从车内走了出来,贤王府的一室人都叩拜了下去。虽然低着头,云溪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多年不见的三王子,此时他已经是贤王了。云溪走上前,将一身着暗金色的男子扶了起来,男子起身,姣好的面容带着丝丝忧愁的看着面前这个多年不见的没有血缘的姊妹,明日后她却不得不变成自己的长辈,这个国家的女主人,只是这样的长辈,这样的女主人,在整个家族,甚至是整个国家而言又有多大的重要性呢。

屋内温暖如春,早在得知云溪进京后将住在贤王府的那一刻起,贤王便吩咐人将这间屋子打扫干净,日日命人在室内升暖炉,以便云溪的到来。大队的人马已经回到了皇城中,未显示隆重,太后特意安排明日再由宫中派人将云溪以礼接入皇宫。

云溪独自走到窗口推开了窗,姒谣感到一阵寒流,却见云溪独自立在窗口,看着窗外,姒谣知道她在看什么,她期盼着那个人的出现,期盼的见到他,虽然大家都知道,见到了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可是还能见到总是好的。姒谣没有阻止,悄然的从身后为她披了一件裘袄。云溪没有回头,将身上的袄紧了紧,继续看着窗外。

贤王府守卫森严,金泽怎么可能进来呢。虽然心下知道,却还是期待着。院中的地面已经有了薄薄的积雪了,想来明日定然一片银装,那枯树矗立在雪中,显得那般落魄,又那般的可敬。

白雪皑皑,覆盖了整座城市,安静的街道突然热闹了起来。皇恩浩荡,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行进皇宫。庄严而又隆重,吹打声吵得云溪有些心烦,本是不远的路,却被故意的放慢了步子,云溪不明白,如此可笑的婚礼,如此大的笑话,却进行的如此理所应当。这便是皇家的门面,却也是皇家的手段,权力不外落。

皇城,安静,整洁。每个人有秩序的做着自己的事,丝毫不关心身边的事。那一幢幢原本遍布在绿荫从中的深红的宫殿,此时却被一片雪白笼罩着,却更显那些殿宇的气色,像朵朵绽放的玫瑰,鲜艳,夺目。那一个个高过枝丫的屋顶,此时却似一座座小雪山般的屹立在哪里。

金泽远远的看着那个心爱的人被声势浩大的迎进了那个地方,也许此生再无相见日了,只愿相离莫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