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莫名争斗
对方一拥而上，齐友礼却暗自心喜。他学艺多年，学武练功很是勤奋，只是平日里师父对众弟子管教甚严，没多少机会展示自己，对方人多，他心中反而欣喜鼓舞，满心在师父和师兄弟面前好好表现。当下立腰屈膝，左脚虚踏，右脚后撤，左掌上提，右拳抱贴腰侧，起式严谨，正是大门派弟子风度。
锦衣青年众同伴冲上前将齐友礼围住，一名壮汉当先跨步上前，左拳虚晃，右拳发力直袭齐友礼胸口，动作倒也威猛。
齐友礼一招“风卷残叶”，左探半步，左掌前切，右手变拳为抓，急扣对方手掌，壮汉沉肩收掌，急起右脚飞踢面门。二、三招一过，齐友礼心中大为讶异，本以为自己师出名门，收拾地痞无赖当是小菜一碟，不料对方攻守皆有法度，自己虽占上风，却无法速胜。
壮汉同伴见齐友礼步步紧逼，不待招呼，一左一右又上来二人夹击，对方三人齐上，齐友礼紧守门户，见招拆招，不落下风。
数招过后，翟敬承等人暗自吃惊。这些壮汉出手朴实，虽没有多少精妙招式，但拳脚有力，一招一式，直奔要害，绝不拖泥带水，三人配合，更能互补有余，实非普通街痞无赖之流，好在齐友礼武功扎实，以一敌三不落下风。
数招过后，锦衣青年见三个同伴还拾之不下，心下焦急，咳嗽示意，顿时其余壮汉纷纷撸袖下场。
本来齐友礼再拆数招有望获胜，对方生力军一拥而上，场面顿时大变。常志捷忍不住骂道：“真不要脸！是条汉子，就一对一单放！”可是对方充耳不闻，全然不顾江湖规矩。
常志捷担心同门，抢上前加入战团。常志捷入门最早，性格稳重，学武练艺最能吃苦，日常师父考量，在弟子辈中功夫为最。他武功走浑厚刚健一路，大金刚手使的大开大合，威猛无匹，在此群殴场合最是合适不过。但锦衣青年这方人多，武功也不差，配合有度，一时间翻翻滚滚斗了十余回合，双方都大出意料之外。
霹雳堂众弟子施展本领，满以为可轻而易举教训对方一群乌合之众，却一时拾掇不下对方，锦衣青年更是心惊，己方人多场面尚且吃紧，眼见和常志捷交手的己方诸人已露败相，当下不再犹豫，跨步上前施以援手。王敬得在旁注视已久，见状横身上前挡住去路。
锦衣青年骂骂咧咧，左手酒壶猛砸向王敬得面门，同时突然加速前冲，蓄劲于臂，掌如刀势，由前上方下劈直砍左颈。王敬得虽大肚翩翩却快捷灵便，身形一侧让过酒壶，步伐不退反进，欺步上前。锦衣青年右掌不及回缩，左掌向前拍出，张口啊呜一声，欲故技重施，以痰却敌。
王敬得见此人衣着华丽，可行为无赖流氓，就如同街市泼皮斗殴一般，居然常以唾沫浓痰为武器，如中其一唾，虽不至于受伤败阵，可难受晦气的紧。
他有心教训此人，暗运内力，一招“罗汉推窗”使出，右掌拍出封住对方左掌，内力直撞过去。锦衣青年陡觉左掌沉重，大力涌来，禁不住身体晃动，面红耳赤，一口痰只好生生咽下。
一掌过后，王敬得也是吃惊不小，他恼这人卑俗无礼，又见他之前单手掷飞袁掌柜，应该是个会家子，不是一般无赖豪强，掌上已用了六成力，满以为可将其震退击倒，让他知难而退，可对方只是身体一晃，脚步竟然未动分毫。
锦衣青年一招受挫，沉喝一声，双掌一合，竟以掌为刀，直劈而下。王敬得行走江湖多年，见锦衣青年招式怪异，不类寻常，心下一动，有意查看其门派路数，当下滑步闪开，留神观察。
锦衣青年一招得势，胆气更壮，双掌前后劈击，虎虎生风，倒也威风十足。王敬得穿插游走，数招过后，心中纳闷，他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竟瞧不出对方招式门派。
锦衣青年忽大吼一声，双掌交错斜向下劈，掌到中途，突变掌成拳，跨步沉肩，向前猛击。原来双掌斜劈乃是虚招，待对方或上架或格挡时，再变为拳，疾速发力。锦衣青年心中自知拳脚功夫与王敬得相差甚远，双拳击出，不留余力，指望一击能侥幸得手。
锦衣青年全力击出，拳带风声，王敬得双脚后撤，撤一步，这拳力就少一份，三步过后，已脱离拳影范围。
此时他背朝楼梯，忽听翟敬承焦灼喊道：“师弟小心！”突觉背后一股大力涌来，而前方锦衣青年也是追击而来，当下不及回身，左掌向前拍出抵住锦衣青年重拳，右掌向后弧形划出，封住了自己背后命门要穴。
王敬得仓促出手，力有未逮，前后力量齐至，猛觉背后袭来的力量十分霸道，竟如生死仇敌一般，掌力汹涌而来，只觉喉头一甜，心知不妙，强提丹田内力压住胸口血气，不及回头，身形“风摆荷叶”，顺势斜向前冲，卸掉余力，正待回身，却觉身后风劲，敌人竟一刻不停追蹑而至。电光火石间，眼前人影一晃，翟敬承已飞身而至，与身后那人交起手来。
原来翟敬承人在包厢，十分关注场中形势。眼见那锦衣青年发声大吼之后，楼梯上即有一人悄悄掩上来。此时楼上斗殴一片混乱，众人唯恐避之不及，此时凑上来不合常理。翟敬承武功熟稔，见来人脚步轻提轻放，不出声响，身法快速，疾奔王敬得，心知有异，即时起身施以援手，然对方已然趋前发掌，只来得及出声示警，待来人跟踪王敬得再次出手时，已及时赶到，挡下对方。两人互对一掌，各自退开一步，都感到对方掌力雄厚，不是易与之辈。
王敬得回过身来，踏前几步和师兄并排站立。翟敬承见他脸色潮红，关心道：“怎么样，可有碍么？”王敬得不欲师兄担忧，况且敌手在前，不能示弱，朗声道：“卑鄙小人暗中偷袭，来来来，和你三掌柜正大光明过上二招！”
翟敬承道：“师弟退开，我也要活动活动筋骨了。”昂步向前，冷眼看向对方。见偷袭之人四十多岁，面色铁灰，腰杆挺直紧绷，浑身上下无一丝赘肉，犹如以黑铁铸就。
翟敬承恼他出手偷袭，斥道：“朋友为何出手偷袭，留个名号下来！”对方一声不吭，翟敬承又问一遍，旁边锦衣青年喋喋而笑，讥嘲道：“男子汉手上见真章，婆婆妈妈的，好烦啊！”
翟敬承依江湖规矩诘问对方，反被嘲弄，心中发怒，一声暴喝，右掌“云贯长虹”当胸印去。这招掌法在他手中使来，当真有如长虹在天，气势恢宏。
铁面男子却也不惧，抱掌于怀，力贯双臂，硬碰硬的对了一掌。掌力相撞，两人是旗鼓相当。
一招过后，翟敬承更不搭话，“江河日下”、“大漠飞沙”…招招精妙掌法连环击出。铁面男子招式不似翟敬承机巧，翟敬承掌来，他就掌去，都是实打实的方法。
几招过后，一旁王敬得看得明白，知道铁面男子内力虽强，掌法却平常不过，这样打下去，己方大有胜算。
再拆数招，铁面男子似也明白其中道理，竟不顾翟敬承来掌，一声断喝，右脚猛踏，借腿脚腰腹之力，转身双掌齐出，掌力重重叠叠，压向翟敬承胸腹。这招力量之大，他脚步踏出，竟然喀喇一声大响，楼板被他当场踩裂。众人被他动静所惊，无不凛目观看。
翟敬承丝毫不乱，倒踩七星步，双掌成阴阳势，左掌粘，右掌消，如风吹柳絮，浑不受力，对方力量虽强，看似步步紧逼、威风凛凛，实则如浪击礁石，礁石却巍然不动。
此时人人屏息宁神，场内场外几十双眼睛，眨也不眨，都盯着他二人。除了二人交手呼喝之外，鸦雀无声，众人都屏住呼吸，静观局面。
一片肃静中，蓦然小渔童一声尖叫：“有贼，房间有贼啊！”
小渔童此前被锦衣青年摔出撞上听风阁包厢，得王敬得等人救助，他人小体弱又受了惊吓，只觉浑身上下酸痛不堪，不能移动。后来楼梯口附近众人打斗乱成一团，想走更不可能，眼见斗殴诸人凶神恶煞，心中害怕，斜躺在包厢门边，背过脸去，感觉身体无力，一时昏昏沉沉。正迷迷糊糊间，铁面男子一声断喝，喀喇大响声中实木地板被他踩裂，也把小渔童惊醒。
小渔童眼一睁，正见到一矮小灰衣人从听风阁窗外爬进来。这人身材甚是矮小，黑布蒙面，进入包厢后，矮身屈膝，借着桌椅掩盖身形，直奔翟敬承座位旁放置的黑木箱，伸手抄起黑木箱，脚尖点地，几步就已窜回窗边。
此时人人正关注场内打斗，一众人等都无暇分心旁顾，竟无人觉察。小渔童愣了愣，蓦然回过神来放声大喊。童声尖细，众人听的清清楚楚。
王敬得反应迅速，回首一瞧，心中大急，双脚用力一蹬地面，一个起落已跃回包厢门口。
那矮小灰衣人脚已踩上窗沿，从怀中掏出软钩搭住窗框，一手拎着黑木箱，单手抓住软钩绳索，纵身而下，动作干净利索，绝无半分拖泥带水。
王敬得抢步上前，已然不及。他急中生智，顺手抓起桌边筷子，内劲到处，筷子宛如飞矢直飞出去。此时灰衣人身在半空，手提木箱，无处借力躲闪，勉强扭动身体躲过要害，但肩头连续被二只筷子深深插入，轰然声中，人和箱子跌落地面。
筷子出手，王敬得飞身攀住软钩绳索，一滑而下，人未站稳，右掌已抓向对方肩头，哪知灰衣人身体滑溜异常，犹如涂抹了油脂，一抓脱空。灰衣人就地前滚，王敬得长身急追，蓦地斜刺里一人急速直冲而来，他心下一凛，以为对方埋有后着，安排了同伙接应，双脚急使千斤坠，硬生生刹住身形，停身准备迎敌。
从小童示警、撒手飞筷、纵身飞跃，到疾速追赶、急停待敌，这几下兔起鹘落，王敬得情急之下，已是不惜内力，尽力施展，可他刚被人偷袭，已受暗伤，又不顾筋脉郁结强行运气，伤势转重，只觉胸口血气翻腾不已。
王敬得深吸一口气，强忍胸口闷燥，凝目望去，冲过来之人一袭黄衣，却是弟子周心勤，他此前一直在楼下照顾马匹，未曾上楼。
见师父完全不似平日般气定神闲，满脸焦急之态，周心勤上前施礼，正待开口，王敬得道：“先抓住前面那人”。周心勤见状，不再多问，转身追赶而去。
王敬得担心对方再施诡计，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先护住黑木箱。当下二、三步赶到黑木箱旁，仔细查看，幸喜黑木箱材质坚硬，坠落之时离地已不太高，居然毫发无损。此处街面临河，行人不多，又已过了晌午人最多的时刻，远处只有二、三个闲人，刚才虽动静不小，却无人敢上前多管闲事。
这边翟敬承见变故陡生，心中暗道不妙，偏偏一时脱不了身。虽然师弟已追赶而去，可楼下情况不明，心中放心不下，如今之计，当先退眼前强敌，迅速接应师弟才是。
想到此，掌势一变，左手“分花拂柳”，右手“叶底穿蝶”，掌影重重，霎时对手上半身尽在掌势范围之内。
铁面人见对手招式忽变，声威浩猛，一时摸不清路数，当下谨守门户。
其实翟敬承掌法看似疾风骤雨，实乃全系虚招，见对手被自己掌势牵引，右脚“魁星踢斗”疾踹对方。这招本是北派三十六式弹腿中极厉害的一招，不过原招式都以腿技为主，注重以腰催劲，集力于足，翟敬承武功博杂，将其夹杂在掌法中突兀使出，果收奇效。
铁面人正凝神应对他翻飞掌势，不料对手双掌抢攻之余，犹能暗中使出如此巧妙腿法，仓促间已是不及闪避，一脚正中髋部。
铁面人踉跄向后直退，一旁锦衣人急忙伸手搀扶，待站稳之后，腰胯已是酸痛麻木，他以目示意锦衣人，锦衣人见今日之事已讨不了便宜，扬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之事，改天定当讨教”，一声唿哨招呼同伴速退。
此时现场混乱，霹雳堂众人糊里糊涂和人打了一架，人人一头雾水。翟敬承虽恼恨对手小人行径，更担心师弟和黑木箱的安全，也无心拦截对方。锦衣人一行凶狠跋扈，无其他人敢多事阻拦，片刻间撤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