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阴鬼玉
古有狄公假设阴曹,侦破通奸案,亦有包龙图假扮阎王吓出真凶犯。
不过这两者充其量只能算是诈取之法,并非真的能借问阴曹,判定真凶。
徐青同样没有这等问阴的本事,但他却可以通过度人经阅览死者记忆,重回案发现场,去看衙差生前的死亡回放。
眼前死因不明的衙差名叫魏芳,打他爷爷那时起,家里就是干衙差这一行的,到了他这一代,也算得上是家学渊源,传承有序。
有这层关系在,魏芳自然对衙门诸事了若指掌,什么钱能捞,什么钱不能捞,他心里稍微一琢磨就能有个大致的谱!
就比如衙门里的尸体,凡是没有家属来领的无主尸体,他便会寻两个相熟的伴当,合伙将其卖给阴门行当的收尸人,至于对方收了尸体去做什么,他绝不会过问。
只要有钱,哪怕对方拿着那尸体去做包子馅,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天,魏芳通过牙行李四爷之手得到了一门好差事——前往井下街新开的仵工铺里送尸。
那家丧葬铺子的年轻掌柜是个妙人,不仅出手大方,为人也讲规矩,自从有了这个渠道,魏芳便再也不卖尸体给别家。
这日,魏芳领着两个快班衙差送完尸体,正打算折返衙门时,就听见不远处有人惊呼,原来是一个赌徒夜里在赌坊对门的客栈留宿,却不知为何一大早死在了客房里。
魏芳刚卖完尸体,手头也没其他事,便领着两个伴当来到案发现场。
死者没有明显外伤,只是双目圆睁,唇口大张,好似生前见到了什么大恐怖,以至于活生生吓死当场。
魏芳没在意死者死因为何,反倒是一眼相中了死者手中紧握的貔貅玉佩。
嘿!这玉佩不错,看着就值钱。
再一打听,死者是个赌徒,家里也没有亲眷,属于死了都没人埋的那种货色。
魏芳心里更美了,这真是老天爷给他送钱花,不光玉佩值钱,这尸体也值钱啊!
于是他当即驱散围观众人,随后指使一个同行衙差去往衙门传信,让吏房主事和仵作前来勘验现场,接着又指使另一同伴守好客栈通道,莫教外人靠近。
他则掩上房门,将那赌徒手里紧握的玉佩昧去,而后便装作无事人般,照常做事。
本来这事也没什么,衙门里手脚不干净的衙差从来不少,也没见过有人拿了死人身上的东西,会受到衙门惩处。
可今儿这事,却和往常不同。
当天晚上,魏芳甫一回到家中,便迫不及待的拿出貔貅玉佩,凑到灯盏前观赏。
只见那玉佩流光溢彩,雕刻的貔貅小兽真就像活过来一般,在灯烛里腾挪跳跃。
魏芳越看越入迷,直到看得头困眼乏,他才将玉佩贴胸放好,躺回榻上入睡。
看到这里,徐青本想着度人经会跳过这段无用画面,结果临到半夜,沉睡的魏芳忽然又起身下床,来到屋外,蹲在院子中傻笑起来。
“嘿嘿,我点数比你大,我赢了,这些银子都是我的!”
“再来一把?行啊,不过这回得赌大一点,十两银子......”
“你手气不行,这把五十两......”
“一百两......”
三更半夜,魏芳大冷天穿着单衣蹲在院子里,空落落的双手一阵摇晃,似是拿着掷骰子刷点数用的筛盅,一个人在那儿傻笑。
等赌注来到五千两时,魏芳耳边忽然有新的声音响起。
“你手气真好,我们不如再玩大一点,你赢了,我便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你,你要是输了,就把命给我......”
魏芳傻傻一笑,回道:“行啊,不过你要是输了,可不许反悔。”
常言道,十赌九诈,不赌为赢。
魏芳独自一人在院子里赌到后半夜,身上早已被冷风浸透入骨,他还不自知。
直到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嬉笑——
“嘻嘻,你输了,你的命是我的了!”
魏芳听到这句嬉笑,才恍然惊醒,但此时他早已冻僵半个身子,莫说身痹脚麻站不起来,就连他最后撑着的那口气,也不过是因为一直想要赢,才没散去。
如今听到赌局结束,他这口气便再也维持不住,只将身子往后一仰,便彻底没了声息。
最后关头,徐青隐隐绰绰间,在末尾一帧画面里,看到那枚貔貅玉佩上冒出一只鬼影,将魏芳最后咽下的那口气,吞食了去!
而那鬼影不是旁人,正是魏芳白日里盗取玉佩的受害者!
事后,徐青粗略扫了一眼度人经的奖励,一门索迹追凶的缉盗小术,还有一瓶追迹粉,作用是洒在目标身上,就能通过特殊方法,知晓对方踪迹。
他默默将奖励收好,接着便重新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尸体上。
此时魏芳身上并未有貔貅玉佩。
翻阅对应验尸案宗,里面也没有记录貔貅玉佩的相关信息。
徐青想到了一个可能,那便是这枚玉佩被另一个贪图便宜的‘幸运儿’拾了去。
这个人可能是第一个发现魏芳尸体的人,也可能是在现场检验尸体的胥吏!
徐青扭头看向不远处正捧书默观的王陵远,若有所思。
总不能是他这位师兄把那邪门玉佩拿走了吧?
“师兄,你检验这具尸体时,可曾见过他身上有哪些物品?”
徐青不喜欢瞎猜,索性直接询问。
王陵远闻言放下书本,说道:“死者身上所有物品按惯例都在证物房存放,不过案宗上也有详细记录,你自行查看便是。”
听到这话,徐青心里松了口气,看师兄反应,并不像是昧了证物。
放下案宗,他转而又来到另一具尸体前。
这具尸体便是衙差魏芳窃取貔貅玉佩的原主。
“赌徒,赌鬼,这两者究竟有什么联系?”
徐青好似追剧的看客,满肚子都是接下来的剧集。
掀开裹尸布,入眼便是赌徒张大嘴巴,瞠圆双目的惊恐面容。
徐青默诵经文,单手覆盖赌徒僵硬的面容,一段段尘封的记忆好似皮影戏,再次跃动在幕布上。
赌徒生平没什么可看的,前半生输光了家业,卖儿卖女,脸面家财尽数丢了个干净。
这没了老脸,整天被人戳脊梁骨也不好受,他就将自家的婆娘卖给牙婆,自己则带着银票一路南下,来到了临河。
临河水门桥那边有个算卦先生,赌徒心想,我赌钱总输肯定和赌场没关系,那是我运气不好。
既然这样,我先占上一课,若是卦准,自然就能赌胜赚钱。
若是卦不准,他便过来掀桌子闹事,让这算卦的赔他银钱。
赌徒想到这儿,两手禁不住一拍,心道我可真是个机灵鬼,算盘打的就是好!
到了水门桥,算卦的往他脸上一瞧,便摇头晃脑,一阵感叹。
赌徒心想,你这是演的哪一出?
算卦先生开口就说:“我知道你要算什么,你要是想赢钱,我可以给你支一招。”
“你且说说,是什么招?”
赌徒来了兴致,暗道这算卦的是个有能耐的主,竟然能一眼看出他的来意。
这可是遇见了真大师,可不得好好请人家指点指点。
算卦先生呲牙一笑,说:“你去翠云楼,里面有个老龟公,他呀,手里有只能让人心想事成的鬼,你去买来,指定能赢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