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卧槽,老子钱哪去了?
“时谦,牛逼,牛逼啊!你的宝贝开门了!”
“开什么门?”
“铜钱啊,铜钱是真的啊!卧槽,泉哥都给我放音乐了,你知道吗时谦?几十万人在线啊,真真是小刀刺屁股,给老子开眼了!”
“是真的?”
夜晚的小区格外安静,卫生间内的水流声,突然中断了几秒才续上,宋时谦接到发小打来的电话,听着抑扬顿挫兴奋到难以自持的声音,他大脑恍惚了两秒钟。
下意识觉得发小有点小题大做。
一个铜板,至于?
“欸?你这家伙,当然是真的啊,我还能逗你?”
没有预料中的震惊,郭博文还有点郁闷,又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堆废话。
等他说了半天,发现宋时谦还是没反应,这才更加郁闷地大声问道:“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兴奋?”
“我很兴奋啊!”宋时谦随口应了一声。
晚上八点钟,合租的室友还没回来,宋时谦洗完手回到自己房间,满脸疲惫的表情。
铜钱能值几个钱啊?
自己现在的缺口,远不是几个铜板就能够弥补的,不过刚才宋时谦确实有被郭博文那咋咋呼呼的声音给惊到。
结果不小心尿了一手。
在心里暗骂了声晦气,他嘴上却无所谓地说着,“开眼了吧?等着,我这还有,明天就把剩下的也拿给你。”
“啥玩意?还有?”
郭博文的声调陡然拔高。
宋时谦坐在床头,弯腰去解鞋带,声音不紧不慢:“还有四个,都是一模一样的。”
郭博文明显选择不相信:“你可拉倒吧,这一枚足足值五万啊,你说你有五个?
哈哈,你是要笑死我啊?”
“五,五万?”
宋时谦解鞋带的手一顿,眼睛瞪得溜圆。
前几个月气温高的吓人,宋时谦偶然路过工地附近,见一老头蹲在马路边的树荫下,卖些沾着泥土的东西,看上去还挺像回事。
宋时谦瞅着稀罕,于是花一百块钱买下了这五枚洪武通宝。
还没走多远,他就满心欢喜的对准一枚铜钱,拍了几张照片给好兄弟郭博文报喜,结果这孙子秒嘲笑他是傻叉,紧接着又用微信传回一连串截图,证明自己骂的没错。
截图上的内容,自然就是工地古玩骗局的新闻,幸灾乐祸之后,他很是贴心的发了个两块钱的红包,以资安慰。
美其名曰天气炎热,来瓶冰阔乐压压惊。
宋时谦当时觉得很没面子,后来再也没提过这茬,只不过回去准备找小老头理论时,那老头却已经没了人影。
他权当花钱买了教训,这事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前些日聚餐,在饭桌上偶然听郭博文提起啥鉴宝,宋时谦心思一动,才想起这几个小玩意来,犹自不死心的拿出一枚让郭博文帮忙去看看。
起初郭博文很是抗拒,觉得听泉一定会让自己下去沉淀。
不过想到好兄弟最近摊上的烦心事,他还是忍着尴尬,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连线了主播。
没成想,居然——
开门了!
电话中,郭博文发出声重重地鼻音。
琢磨一阵后,他又吭哧吭哧的肯定道:“听泉说的错不了,晚点我再联系联系,明儿咱们赶紧过去给出掉,正好我手上还有点存款,给你凑一凑,小妹的医药费,差不多就有着落了。”
震惊,极度的震惊把宋时谦已经到嘴边的话,全都堵了回来,最后只憋出几个还算连贯的单词。
“我明天去找你,我.......我艹,真不知道怎么谢你。”
“谢个屁!”郭博文骂了一句。
宋时谦本想再絮叨两句存款是怎么回事,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便听见郭博文那边传来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时谦,我先挂了,明儿咱们再联系。”
“......”
结束通话后,宋时谦的心情仍旧没能平复。
在床头愣了小会,他深呼一口气,心里先对那老头致敬,然后激动地来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伸出手一摸,宋时谦的表情先是疑惑了下,随即弯下腰又摸索几秒。
脸色顿时勃然大变——
卧槽!
老子的铜钱呢?
沉浸在惊慌中的他,此刻完全没有发现,也不可能发现,就在刚才,自己探进抽屉里面的右手已经穿过不知名的空间。
伸向了另外一片时空。
......
大明崇祯年十五年。
扬州城。
今年的天气格外反常,腊月二十三这天,扬州城的天上还在飘着雪花。
入夜时分。
十八岁的李开元,拎着两包草药回到家中。
推开房门的那一瞬,狂风席卷着雪片呼呼地灌进屋内,李开元赶紧关上房门,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熟练地支起灶炉开始煎药。
父亲的咳病每到冬天最是难熬,这几日又有变重的趋势。
今天傍晚,李开元毫不犹豫地把身上那件棉袄送进了当铺,换来两副草药。
趁着父亲还在休息,他把当票藏进了条案抽屉里。
李四海听见外面动静,颤颤巍巍的走出来,看到衣衫单薄的李开元,又瞧见桌上那两包草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我这毛病由来已久,再用药也是徒劳......只是苦了我儿没有棉袄,可怎么过冬?”
“年轻人火气旺,不碍事的!父亲宽坐片刻,药很快就煎好。”
李开元虽然冻得全身发抖,却还是操着笑脸。
李四海佝偻着腰蹲在火炉旁,见状又是一声长叹。
“爹已经是即将入土之人,早已看得通透,当年咱们家光景还好的时候,爹也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即便是死也能闭眼了。
孩子,只是苦了你啊……”
父亲无奈的叹息声,唤醒了李开元遥远的记忆。
他们家也曾是声名显赫的官宦之门。
父亲靠着九千岁的关系,做过一任扬州盐使,虽然官职不高,却是实打实的肥差,无数富可敌国的盐商竞相巴结。
可惜好景不长,崇祯帝刚继位没多久,就把九千岁杀了,李家自然也没能逃过牵连,老爹被朝廷缉捕下狱,最终散尽家财上下打典,才总算保住一条老命。
童年时代的生活早已变成迷糊的记忆,李开元耐心的用文火慢慢煎熬着砂锅中的药汁,待到把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后,才倒进黑瓷碗中捧到父亲面前。
“隔壁给了两块米糕,我儿先吃了垫垫肚皮……”
喝完了浓浓的药汁,李四海艰难起身,指着锅灶说完这句话,就拄着拐杖回到里屋。
李开元望着父亲的背影,脸上嬉笑的表情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这两副草药来的如此艰难,眼下又是大雪天,年关将近,他去哪里才能找到营生的活计?
心中思量了一阵,只得默默叹息。
对于饥肠辘辘的李开元而言,两块米糕已是不可拒绝的诱惑,不过他却只拿出一块掰碎放进锅中,又添了水熬成两大碗稀粥后,才就着杂合面的窝窝头吃下肚子。
正准备去睡觉时,他忽然听到神龛下条案的抽屉里,传出阵细微的声响。
李开元先是一愣,随即想到莫非有老鼠钻进了抽屉里?
极有可能。
那它真是活腻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继续响着,李开元顺手抄起根短棒,屏气凝神的高抬腿轻落足靠近抽屉。
猛然往外一拉,他整个人却呆在了原地。
因为抽屉里有一只手。
那是只正在活动着的手掌,在昏暗的油灯照耀下,不停地在抽屉里摸索。
李开元并非胆小之人。
以前给那些私盐贩子做挑夫的时候,经常在深更半夜担着私盐穿过乱葬岗,从来不曾惧过。
可这一回,他是真的怕了。
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刺骨的寒意直直从脚底冲上天灵盖。
极度的恐惧让他本能的想要高声尖叫,可此刻嗓子里却象是被塞了团毛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真见鬼了......
惊骇到极点的李开元面白如纸,上下牙床“咯咯”的打着哆嗦。
他高举着短棒,像是庙里的泥胎,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在李开元惊骇的目光中,那只神秘手掌终于摸到了当票,还在上面摩挲几下,像是在确认手感,随即倏然一缩,眨眼便消失在挡板之后。
李开元保持着固定的姿势,目瞪口呆的站立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
他原本并不相信,世上真有虚无缥缈的鬼神,可经历这次的事情之后......
李开元信了。
而且信的死心塌地!
可不管是地狱的冤魂也好,九幽的厉鬼也罢,“它”为什么要拿走自己的当票呢?
那不过是当铺出具的一张当票而已,用来证明自己曾经典当过一件破棉袄罢了,根本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窗外落雪簌簌,寒风席卷着皑皑的雪花在扬州城内肆虐,破屋里死寂一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就在这时,抽屉里再度传来动响。
和上次不同,这一回那只手没有再胡乱摸索,而是把刚刚取走的当票又送了回来,像是为了引起李开元的注意,它还四指微微屈伸了几下。
这招手的动作意思非常明显,是要他过去。
可李开元哪里敢靠近!
直到手掌彻底消失,他才鼓足勇气上前拿起了那张当票。
“盛丰”是扬州最大的当铺,出具的当票也非常正规。
抬头、骑缝、末脚书写的都很齐整,中间写的是“今典棉袄一件二十文,限期赎回逾期死当,虫蛀鼠咬各安天命”,末尾还有分号地址和日期:大明朝崇祯十五年(任午年)腊月(丙寅月)二十三(甲午日)收典。
当票还是原来的当票,只是末尾却多出了一行小字:
“你那边是崇祯十五年的扬州?”
最后这句话的字体墨色和当票上原本的文字绝不相同,甚至连语境也有着天壤之别,分明是刚刚才添加上去的。
难道说,鬼神连今夕是何年也不知道?
要不然为何有此一问?
正疑惑中,李开元忽然想起,“天上一日凡间一年”的说法,想来它们早已经不知人间岁月了。
这样想着,李开元便释然了。
匆忙之间,他也找不到笔墨,便随手从灶间拿来块黑炭,用很拙劣的笔迹在当票上写道:
“下界小民李开元上奏大神,此间正是崇祯十五年的扬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