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贾琰：“我怀惊世智慧降世……”
忠林堂上。
林如海今日的气色看起来着实比昨日躺在床上的模样好上太多了，只是整个人瘦得有些脱了像，两鬓间也夹杂着许多白发，整个人看着竟有些当年贾敬的影子。
贾琰上前见礼，道：“小侄贾琰，拜见林姑丈，姑丈脱得大难，可喜可贺。”
他嘴上这样说着，脸上也带着笑意，只是不知为何目中的神光却有些清冷。
林如海哪怕这般境地，清醒时也仍然有几分探花郎与朝廷高官的气度，目光打量了贾琰片刻之后，赞叹着笑道：
“的确有十多年未见了，当年小小的一个道童儿，如今已经是一玉树临风娇娇少年郎了。”
却不想，听他提及当年，贾琰目光中的清冷竟越发多了一分。
“姑丈谬赞了。”
听贾琰淡淡的话语，一直陪坐在父亲身旁的林黛玉陡然觉得此间氛围隐隐有些不妙，不由心下微紧，连忙出声请贾琰坐下。
林如海宦海沉浮十数年，早已人情练达，哪怕此刻状态不佳，也瞧出来了些什么。
目中突然闪过一抹令人视之不忍的哀拗，却仍然没有避讳，直接与坐在下首的贾琰转换了话题：
“敏儿当年曾和我笑谈，说娘家有个侄儿十分不赞同她嫁我，还赌气连我们的婚宴都不肯去，后来还是敏儿特意去哄了一回才好……”
贾琰面对林如海这个大病初愈的姑丈，话语中竟然带上了些许冷色：
“没错！敏姑姑说的那个侄儿就是我！我也不想和你多说‘我姑姑今何在？’之类的屁话，本来依你对贾家的重要，上一回我就该亲自过来的。我为什么没来，原因想必姑丈也猜出来了。”
在林黛玉和雪姨娘骤然色变中，林如海沉默，低头，像是陷入了难言的悲伤与自责之中。
贾琰却还在不管不顾的进行着独白：
“我怀惊世智慧降世，自幼便明白此世仙神绝迹，修行不存，这一世是没机会超脱成仙了。人间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游戏罢了。是三岁时候遇到的那个傻姑姑让我觉得，这人间还勉强有些意思。
代善老太爷许是觉得自幼被养在道观里的我可怜，默许我那傻姑姑每月来看我一场。也是从那时候，我才真有些把自己当贾家人看……”
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心路历程，和深埋在脑海里的些许往事，贾琰才突然话锋一转：
“林姑丈，说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欠黛玉的，也欠贾家的，所以现在的你还没资格死！”
无论如何，林如海活着对贾家，对需要隐瞒身份潜到水下的贾琰来说，都是大有好处的事情。
贾琰哪怕绕着弯也得做些保障，毕竟林如海此前的行为，多多少少是有些自毁倾向的。
贾琰不知道林如海为何如此，甚至他觉得林如海有自毁倾向也只是种下意识的直觉。
但他就是相信自己的这种直觉。
林如海略微思量，大概也明白了贾琰如此生硬地占据这场谈话的主动权的用意何在。
他眼中闪过极复杂的情绪，用充满歉意和慈爱的眼神看着林黛玉好一会儿，突然又转头冲着贾琰问道：
“琰儿，你觉得荣国府这些年待玉儿如何？”
贾琰闻言微微一愣，别不是自己的话，让林如海这位聪明人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疑虑吧？
“那当然是不差的，其他人不说，荣庆堂那位老太太可谓是把林妹妹当成掌上明珠在疼爱，这一点林妹妹自己想必也有所体会。”
看到贾琰望过去的眼神，林黛玉连连点头：“是呢，爹爹，外祖母可疼玉儿了，大舅舅、二舅舅，大舅母、二舅母也经常嘘寒问暖，未曾有过丝毫薄待。”
林如海闻言点头，又道：“那是贾府这些年……”
言犹未尽，意却明了。
贾琰淡然点头：“代善老太爷故去之后，贾家已经十数年没有人能站在小朝会上了，就连老太太也称贾家如今只能算得上是个中等人家。”
林如海恍然，勋贵人家哪怕是翁婿之间，这等事也极少会全数交底。
道理很简单，世间人与事，总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因为很多时候，落井下石往往能够带来更多更容易得到的利益。
不过贾琰自有底气在，林如海也才受自己恩惠，从而大难不死，想必也不会蠢到去做傻事。
话到这里，林如海也大致明白了京城里贾家的处境，原本仍然有些好奇，以贾琰这样的本事怎么会让贾家声势衰落到如此地步。
不过想想，眼前这位内侄儿，怕是压根不在意吧。
甚至这回前来搭救自己，更多的也是看在玉儿的份上，其次才是想让自己带一带贾家，省的将来烦他？
是了，九成便是如此了。
到这里，林如海自认为应该是摸到了一些贾琰的脉门。同时心底再次忍不住苦笑，有一个这样厉害的侄儿，若是敏儿你还在，该多好啊……
这时，堂外传来惜春黄鹂一般清脆的笑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却是秦可卿和惜春这对姑嫂到来了，虽是内眷，但林如海也算得上至亲，自然要前来拜见一番。
特别是惜春，从小在荣国府里就经常听闻林姐姐的父亲如何如何，最近更是被奸人陷害，差点就没了。
这种经历像话本里一样的大人物，正处于对外界最好奇时期的惜春，哪里愿意错过？
叽叽喳喳一番见礼和恭贺之后，惜春和秦可卿被林黛玉起身拉着坐在了一起。
在船上时，这对姑嫂就几乎片刻不离林黛玉，生怕这姑娘想不开，或是把自己给急病了。也因此，三人的关系在这短短几日里可谓是突飞猛进，当然，主要是秦可卿和她们姊妹俩。
温柔大方，处事妥帖的秦可卿都快把这俩妹妹变成自己的小迷妹了。
不得不说，能够被哪怕只是一本传记留名的人物，大都有其独特且出众的个人魅力。
林如海毕竟才大病初愈，精力不济，没多久就回病床上躺着了。
林黛玉略微关心了一下，确定父亲没事之后，便安下心思开始与惜春讨论着扬州哪里的景色更好些，哪里的名胜古迹诗文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