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外地人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三川郡，阳武县。

始皇帝大巡天下的驾撵暂歇于驰道驿站之内。

自一统天下以后，始皇帝下令广修驰道，用以出巡军事所用，非皇帝下令，驰道不能擅启。

作为承担着皇帝出巡以及大军开拨任务的秦驰道，其规模之宏大可谓两千年罕有。

在大部分地形上，驰道的修建统一标准是宽五十步，三丈一树。

换算成现代的计量单位，道宽约为69米。

驰道之上配有驿站，只不过驰道上的驿站是军事单位，其规模也比常规驿站要大的多。

而驰道上的驿站也并不归当地官府管控，平日里所负责的任务是道路养护，稽查盗贼，以及提供沿途军事所需。

和平期间，驰道驿站的官吏权利低微，但凡涉及皇帝出巡以及战争时期，驰道官驿的权利优先级是要排在地方官府前面的。

当然，权利再大，也不过地方。

始皇帝大巡天下的驾撵，随行官员皆是站在大秦权利巅峰的人，随便扔一块石头砸到的起步都是两千石。

眼下，驰道的客舍之内，始皇帝正在处理朝堂政务。

和后世出于享乐度假而大巡天下的皇帝不同，始皇帝大巡天下则是出于威慑山东六国遗民以及地方贵族巡查地方官吏以及政策普及的政治目的。

因此，始皇帝的全国旅游并不怎么轻松。

日程安排的相对较紧的同时，政务也被始皇帝牢牢的抓在手中。

随行驾撵的官员相当于移动中央，而天下事则汇集于驾撵所在，由始皇帝乾坤独断。

这种处理方式并不合理，毕竟始皇帝的驾撵是出于移动中的，但是大秦并未册立太子，始皇帝很显然也不可能将一国事务尽皆委于留守咸阳的官吏，因此也就弄出来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尽可能的减轻始皇帝远离政治中枢的影响。

始皇帝居于内，上卿蒙毅侍于侧，中车府令赵高候于旁。

蒙毅负责的是整理天下各地汇聚于驾撵所在的奏折整理，因为权利中枢的移动，原本既定的上奏流程自然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混乱，蒙毅的任务就是将传递混乱的奏折重新整理好，尔后在始皇帝处理好以后再分门别类的进行回复以及传递始皇帝的意志。

而中车府令赵高所负责的则是始皇帝的生活需求，以尽可能减少始皇帝在大巡天下不断转移的过程中产生的不适应。

简而言之，一个是行政秘书，一个是生活秘书。

始皇帝再忙碌，蒙毅也再忙碌，唯有赵高显得较为轻松一些，实际上始皇帝相对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皇帝，心思也没有太过于阴沉，要求也并没有特别高，故而在得到始皇帝的信任以后，赵高的日子一直过得都相当舒坦。

唯一不舒坦的，恐怕也就是和他不对付的蒙毅同样也成了始皇帝的心腹。

而处于忙碌之中的蒙毅，则在逐个整理奏折，这一批是来自于咸阳的奏折。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行政大权因为始皇帝大巡天下而转移到了始皇帝驾撵之所在，但不意味着政治中枢的咸阳就成了空壳子。

始皇帝也不可能一下子把朝堂的三公九卿全部打包带走，

事实上咸阳一定程度上保持了相当大的政治自主权利。

当然，过程和结果自然是要事无巨细的进行汇报的。

而所谓的政治自主则仅限于始皇帝离开前制定的规则。

虽然大巡天下带走了蒙毅和新任左丞相李斯，但是咸阳那边还留了一个威望很高的右丞相壮。

因此咸阳这边递过来的奏折，大部分内容都是政务处理报告。

蒙毅飞快的进行分类，直至在一道竹简前停住了已经有些机械化的动作。

捧起竹简，蒙毅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看向始皇帝。

“陛下大喜，咸阳那边来了消息，芈夫人生了，是个公子！”蒙毅笑着开口说道。

虽然羋荷涉及到昌平君旧事，但是干系实际上并不大，严格意义上算是始皇帝清洗外戚时被牵连的那个，因此蒙毅倒没有避嫌，而是直接了当的报喜。

近段日子，因为政策推行的不利，以及地方上的盗匪乃至于所谓的刺杀，始皇帝的不喜是表现在明面上的。

天下虽然一统。但是王不仅没有松懈，落在蒙毅眼中，是伴随着天下一统，王的操劳每日愈深，神情也愈发之沉重。

有这么一遭消息，也算是近段日子为数不多的好事了。

“放下来吧！”

始皇帝停顿了片刻摆了摆手，复又继续埋头苦干。

始皇帝的生育能力毋庸置疑，光是记录在历史上的就足足有二十三子，所以对于当爹这件事始皇帝已经轻车熟路。

当然，这同样也说明嬴臧的母亲羋荷确实不怎么得宠。

快生孩子的档口始皇帝等都不等不说，如今生了孩子报喜的文书居然还不如政务重要。

“额……唯。”

蒙毅愣了一下，将这个竹简单独拿出来放在一个较为显眼的地方，继续埋头处理政务。

很显然，他误判了始皇帝眼下心情的沉重程度。

这并非始皇帝第一次大巡天下，但众所周知，一般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会出现在第一次。

第一次大巡天下，因为没有工作经验的原因，朝堂上的政务出现了紊乱不清的问题，甚至还闹出了一些乱子，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仅从威慑山东六国遗民的政治目的上来看，第一次大巡天下是圆满成功的。

一路行去，天下俯首。

但第二次……乃至于如今的第三次。

新政策的实施和发布，地域矛盾官吏冲突……

乃至于，络绎不绝的，所谓的刺客和盗匪。

实际上，作为大巡天下的主负责人，蒙毅已经算得上尽心尽力，地方的官吏也绝对足够重视。

因此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支盗匪和任何一个刺客能够出现在始皇帝面前。

通常来说他们大部分在始皇帝驾撵还距离很远的时候就被地方给收拾干净。

但没有到始皇帝面前，不意味着事实就不存在，也不意味着始皇帝不知情。

尽管通过大巡天下逼迫地方政府提高行政效率本就是始皇帝计划中的一环，甚至这些事情也都在始皇帝的预料之中。

但是人总会有些无端的幻想，当一切如期而至的时候，始皇帝的心情也没那么美妙。

相比较于遵纪守法的关中老秦人而言，关外六国这群外地人，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