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锦断断续续病了一个月
我也照顾了她一个月。
某个午后，她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问我是不是喜欢她？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敏感又自卑。
这份喜欢，熨贴在我的胸口，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隐秘，
连说出口都怕散了。
我用尽了一生的勇气，才敢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提心吊胆地等着她的审判。
像是等了一个世纪，我终于听见她说，“那我们结婚吧。”
那是我一生中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也是我一生中听过最残忍的声音。
因为结婚的前提，仅仅是因为她对爱情绝望了。
她说，如果不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
她说，与其随便一个人，不如是你，至少，你像他。
我这才知道，原来当初在剧组时锦之所以会注意到我，只是因为我眉眼间和她的初恋有几分相似而已。
从一开始，我的爱情就被打上了第三个人的烙印。
而我还是选择沉了下去。
饮鸩止渴般，甘之如饴。
时锦直到夜深才回来，带着浑身的酒气，脚步轻快地踢开高跟鞋，踮着脚尖在原地转了一圈。
自从结婚之后，时锦变得越发成熟、内敛，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她这般小女儿的神态了。
只不过，不是因为我。
目光交汇，她的舞步戛然而止，脸上的笑意也吝啬地收了回去。
她捏了捏眉心，强压下不耐烦。
“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
刚结婚那会儿，时锦无意中提起过自己离异的父母。
她说自己小的时候，父母经常吵架，一吵架就没人管她，她常常一个人被锁在家里，一锁就是一天。
从那之后她变得怕黑、怕孤独。
她说得随意，我却心疼到了极致。
我捧在手心都来不及的人，原来也曾有过这般堪怜的境遇。
我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承诺，只要我还在这个家，不管多晚，都有一盏灯等着她。
她抽回手，笑笑没说话。
我想，那个时候，她大概压根不信我，也不信这桩婚姻能维持这么久吧.
毕竟，这桩婚姻，不过是她赌气之下的产物罢了。
那天的话，她转头就忘了。
只有我一个人还执拗地记着。
“不会了，以后不等了。”
我笑笑，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也不会再有机会等了。
肾脏衰竭带来的无力感，时时刻刻让我虚弱地站不住。
我撑着沙发背，缓缓坐下，假装没看见她按灭了手机。
“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是遇到了什么人吗？”
“没什么。”犹豫了片刻，时锦解释了一句，“你知道的，拿影后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自然开心。”
我没有戳穿她的谎话。
有那么一刻，我突然觉得，至少她还肯骗骗我，不是吗？
天蒙蒙亮，我被一声尖叫声惊醒。
赶到厨房的时候，发现时锦穿着围裙，站在喷溅的油锅前手足无措。
我赶紧灭了火，拉着她的手到水龙头下面，不断冲洗。
白嫩的手背上，被溅出的水泡格外显眼。
时锦挣扎，“我自己来吧。”
我看她一眼，攥紧她的手腕，不容商榷道，“别动！”
到底做了几年夫妻，她了解我的脾气，就像我了解她的一样。
她沉默下来，由得我拉着她冲好水，又上完了药。
而我也没去追问，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为什么一反常态下了厨？
她微博置顶的那条动态上，写的又是为谁洗手做的羹汤？
麻木地回到厨房，重新开了火。
噼噼啪啪的声响中，麻辣鲜香的气味很快在空气中逸散开。
说来可笑，七年婚姻，我无数次下厨。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替自己的妻子，给情敌做饭。
到底是不甘心，出锅的时候，我故意烫到了手背。
手面上霎时红了一片。
很痛。
更多是一种类似破釜沉舟的快感。
我太渴望时锦的关注了，哪怕只是出于愧疚。
只要能将她的目光从卓安身上拉回来一些，再拉回来一些，她总会看见我的，不是吗？
就像从前，每次我发烧，她总会拿手捧着我的脸，嘟着嘴训我。
“顾帆啊顾帆，你怎么这么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的呢？
是从她再次听到卓安的消息开始？
还是喝醉之后哭着喊卓安的名字开始的？
我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她变得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甚至搬出了我们的房间。
端着那碗麻辣海鲜，来到桌前，刻意将自己赤红的手背显露出来。
我很确定，时锦一定看见了。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忍，唇瓣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不问呢？
只要她肯问上一句，只有一句就好。
我一定顺着她那一句，将自己偷偷摸摸藏在心底多年的痴情和隐忍，一并说出来。
可她一句也不问，只垂下头，假装忙着别的。
哈，是啊，为什么要问呢？
或许，对时锦来说，问一句也是多余的。
因为问了，代表着会有纠缠。
而现在，她最想摆脱的，就是我的纠缠。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可怜。
可怜又可悲。
可凭什么？
这是我的妻子，第一次亲自下厨做的，凭什么给别的男人？
心底无端蹿出一股愤怒，拿过筷子，夹了一口。
时锦伸手啪地一下打掉筷子，语气冷硬，“不许吃！这不是给你的！”
像是石子投入湖心，激起一圈一圈涟漪。
我缓缓收回手，心底刺痛。
“时锦……”
时锦似乎连最后一丝耐心也没了，冷嗤一声，眉目间仿佛凝了霜。
“顾帆，你都知道了，是吗？这样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