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花开花又落（4）
关于张嘉雯的这段八卦，林晓波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张嘉雯这个名字今天晚上被提到过很多次，哪怕是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这三个字也会不时地钻入他的耳中，直抵他的内心。
记忆是个神奇的东西，她好似一直都在那里，可有时却怎么也找寻不着。醒来后，他一度把过去的事情全都忘了，后来，随着身体的逐渐康复，往事便也渐渐浮上心头。
当他开始接受这个世界，接受过去的自己时，他便重新活了过来，不再如之前那般呆板冷漠，或说一些疯疯癫癫的话。
对此，最高兴的是他的母亲。然而她没能高兴太久，有一天林晓波跟她说想起了一些事情，他要去一趟西安。
母亲大惊失色，问他去干什么。他说要去寻一位姑娘，要去寻找他逝去的青春。母亲不懂什么青春，自然也不肯同意，却无法阻拦决心已定的儿子，最终也只能多凑一些路费给他，嘱咐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地方务必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当林晓波踏上那班西行的列车时，他脑海中张嘉雯的样子仍旧是模糊的，关于两人的记忆，他也只记起了一小部分。母亲在车站含泪送别，当火车缓缓开动时，他奋力地挥动手臂，眼中落下泪来。他不想再让母亲为自己担心，可有些事他又觉得自己非做不可。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有些事不是真的做不到，而是我们轻易地放弃了。他在校园里逢人便问，后来又跑到学生处询问，再到院系办公室查询，最后，他终于在女生宿舍门口蹲点成功。当张嘉雯看到风尘仆仆的林晓波时，就像见到了外星人一般，惊讶得小嘴里像塞了一颗大樱桃。
那会正是黄昏时分，林晓波靠在女生宿舍边上的梧桐树下，仔细地看着每一个进出宿舍的女生。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努力地搜寻记忆中张嘉雯的样子。
当张嘉雯与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走进宿舍楼时，他并未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直到她又从里面走出来，站在宿舍门口望着他时，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姑娘，便是他千里迢迢要寻找的青春。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和恢复，他的情况好了许多。虽然未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张嘉雯，可当张嘉雯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站在他的面前时，他非常确定，眼前这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化着淡妆的姑娘就是张嘉雯。
大三的张嘉雯，已经褪去了高中时小女生的青涩，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她的两条大辫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披肩的小波浪，还挑染了时髦的咖啡色。
在短暂的激动过后，张嘉雯问起了他的近况。两人一问一答，直到有两个女生从宿舍里走出来，问张嘉雯要不要去吃晚饭。她这才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告诉她们有老家的同学看她来了。
有朋自远方来，这自然是人生一大乐事，更何况是那个曾经让自己敞开心扉的人。随后张嘉雯便带着林晓波参观起她们的校园来。两年多的学习生活，让她对校园里的一草一木都如数家珍。她就像一个资深的导游一般一路介绍着，而林晓波则只是默默地听着，跟着。
在一座小山的亭子里，她望着夕阳下校园的全貌，感慨地说，现在适应了还好，可那个时候，真的很是难熬。
她说，当她一个人从美丽的江南小城来到这座千里之外风沙漫天的陌生城市时，她真的有一种欲哭无泪的委屈。当她走进宿舍楼时，当时就有一种想要回家去复读的冲动。那段时间，她晚上常常睡不好，就算睡着了，也经常会从哭泣中醒来。
为了让没能上大学的林晓波体验一下大学生活，张嘉雯请他在食堂里吃了晚饭，然后又让他跟着自己去上文学选修课。当林晓波跟着张嘉雯走进教学楼时，他有一种恍惚，好像自己就是这里的学生，而身边这位是他谈了几年的女朋友。
上文学选修课的人不多，教室里坐得稀稀拉拉。老师是一位中年男人，讲的是端木蕻良的短篇小说《初吻》。
林晓波并没有打算真的认真去听课，对于这个学堂来说，他只是一个过客。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先是被老师的讲述吸引了，随后又从张嘉雯那接过讲义读起了小说原文。
小说写得极为细腻，他也读得极为仔细。直到下课走出教学楼时，他仍沉浸在小说营造的氛围里，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
随后，张嘉雯带他去了学校的招待所。招待所很空，很快便办好了手续。俩人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后，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异样了。
张嘉雯四下看了看，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条件还不错嘛，比我们宿舍要好多啦。”
林晓波将背包放在桌上，在床上坐下，看着张嘉雯。
张嘉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笑着问：“看我干嘛？”
林晓波没有说话，仍旧盯着她看，那模样，像是从沙漠里逃出来的人，正看着一汪清泉。
张嘉雯伸出两只手，一起在林晓波面前挥动着，说道：“干嘛，不认识我了？”
林晓波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说道：“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张嘉雯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轻哼一声，笑着问道：“你还记得我以前的样子吗？”
林晓波放开了她的手，身子往后仰，两只手撑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似是在回忆，又似是感慨地说道：“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哎吆，以前你可不会说这种话哦。”
“那你爱听吗？”
“女人都爱听。”
林晓波拍了拍床上空的地方：“别站着啊，来坐。”
张嘉雯往前走了两步，一转身在角落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林晓波笑着说：“千辛万苦才找到你，也不肯离我近一点。”
张嘉雯笑着吐了吐舌头，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这两年我都没有跟任何一个同学联系过。”
“我找了你班主任，她说可能在这个学校，但又说你很可能选择了复读。”
“然后你就来了？”
“是啊。”
“你很可能白跑一趟呢。”
“可这是我唯一的线索。”
张嘉雯望着林晓波，有些动情地说道：“你还是这样，为了我，什么都肯做。”
林晓波看着张嘉雯，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被子，一边笑着说道：“是啊，我又找到了我的青春。”
“青春……”张嘉雯喃喃念叨着这两个字，语气中有陌生，也有些迷惘。
“怎么啦？”
张嘉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真羡慕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能如此积极乐观地生活。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青春的吗？”
林晓波笑了笑，说道：“很简单，找到你，就找到了青春，因为，你就是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