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人”
问出这个问题的林起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有如浪潮翻涌一般,难以自持。
毕竟,成为血裔这个选项对现在的林起来说,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在连续经历过多次生死危机后,他已经深深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因此,他对实力的渴望可谓前所未有地强烈。
更别提,梦中那个疑似为死亡预言的场景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林起这几天来也都在思考,预言里杀死他的那个人到底会是谁。
他并不奇怪自己可能会死。
毕竟在这个红雾降临,诡异横行的世界,自己一个普通人根本就无法对抗各种邪祟恶灵。
他只是奇怪......
杀死他的好像并不是什么没有实体的邪祟,而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样想来,那人就很可能是拥有超越常人能力的“血裔”。
林起知道,他此时一切的迷茫全都是因为情报不足。
这也是为何他想多从周自衡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可如果同意加入墨门,他想要的一切自然而然就全都有了。
首先,加入墨门就等于获得了官身,换句话说就是进入到体制内了。
这可不是前身那种普通衙役级别的体制内,而是一种真正由北周官方承认的“编制”。
一旦有了这种特殊的编制,他自然就能获取更多的情报来源。
而且,加入墨门还意味着社会地位的彻底改变,甚至就连俸禄估计也能比之前当普通衙役时多上不少。
更别提,还有能够成为血裔的可能性!
林起之前被带去待在墨门府衙里时,就有过类似的幻想,而后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什么好事呢......
当时的他摇头苦笑,自言自语道:
整个晋阳府周边,从没听说过有哪个普通人能一跃成为墨门的官老爷。
大多数人这一辈子还不是该种庄稼种庄稼,该挑大粪挑大粪?
即使真有成功的,那也是万里挑一的概率,怎么就能轮得上自己?
更别提,自己现在身上还背着案底,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然而此时此刻,当这个曾经虚无缥缈的幻想突然成为一种可能性时,他反而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而正如林起所担心的,他刚刚的那句发问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答。
房间之中,一时间寂静无声。
果然不行吗......
林起的期待也随之缓缓跌入谷底。
他黯然一笑:
是啊,自己只是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能加入官方所属的玄门组织,更别提获得这强大的血脉力量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周自衡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中的静默:
“你的头脑还算灵活,性格也足够沉稳,确实拥有成为墨卫的必要素质。”
周自衡顿了顿,话锋一转:
“只是,成为血裔所要牺牲掉的东西,可能比你获得的要多得多。”
说话间,这位墨卫百户笑容依旧平淡,但却不经意地微微移开了视线。
“牺牲?什么意思?”
林起敏锐的抓到的周自衡语气中的微妙变化,连忙追问道。
“以后你会知道的。”
周自衡淡然一笑,继续说道:
“总之,凭借这次配合擒获太平道血裔的贡献,足够你现在就加入墨门,成为一名无血脉的暗卫。”
擒获?贡献?是作为“诱饵”的贡献吗?林起无奈失笑。
他与周自衡对视一眼,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没错,林起的存在,根本就是作为引诱太平道那群疯子出手,以及用于回收封门村族谱的诱饵而已。
如果同意加入墨门,就要继续当好这诱饵的角色。
“咳咳……”
似乎被林起古怪的眼神看得心虚,周自衡悄然别过视线。
他指了指昏倒在角落的长发血裔,面色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太平道是一个建立于上古‘封神量劫’末期的古老隐秘教派,最初以教化天下,拯救世人为宗旨,而后逐渐走入异端之路。
但是自从千年前的那场‘西游量劫’之后,太平道中人就很少再外出活动,所以我们对其门中了解的信息并不太多。
这次能抓捕到一名血裔,虽然只是太平道中品级最低的九品‘敛尸人’,但考虑到这是零的突破,功劳评级应该也不会太低。”
周自衡笑了笑,继续补充道:
“当然,后续的论功行赏部分都得交由位于京都府的墨门上层来评测,这个环节少则半月,多至半年,一般都不会太快。
如果上层认为这个信息对门中足够重要,那也并非没可能为你争取一份血脉的传承资格,让你成为本门核心的‘墨卫’。”
所以,“暗卫”是无血脉者,“墨卫”则是血裔......
林起暗暗将这个信息记在心中。
可所谓的“封神”与“西游”量劫又是什么?与自己穿越前所熟知的同名历史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真的有所关联,那这个名为北周的王朝到底还是不是个完全架空的世界?
想到这里,他眉间微蹙,一时难以思考透彻。
不过,此时还有更加重要的决定要做。
“要加入墨门吗?”
林起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
他心里也十分清楚:
一旦同意,就要履行作为诱饵的职责,直接面对后续到来的一切未知恐怖和危险。
然而如果自己不同意,难道就没有后续的危险了吗?
如果不加入墨门,太平道那些疯子难道就能相信族谱不在自己手中了吗?
“其实…我根本没得选啊。”
一念至此,林起终于不再犹豫,迅速做出了他的决定:
不就是互相利用嘛。
此时的他不仅身负死亡预言,还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某个古老隐秘教派的袭击目标。
整个世界上,还有哪里能比这血裔环绕的墨门内部更为安全呢?
看着窗外天边逐渐现出的鱼肚白,林起长舒了一口气。
初生朝阳的照射下,一丝暖意在他心中缓缓漾开。
而直到这个刹那林起才发觉,他后背处的衣物不知何时,早已完全地被汗水所浸湿。
“成为血裔要等半年,这也确实有些太久了。”
林起摇头苦笑,低声自语。
然而说话间,他的眼底却无声地闪过一抹决然:
“不过......
听上去比等死强多了。”
……
……
与此同时,深夜的晋阳府城,殷家大院。
殷若秋正蜷缩在自己卧房的床下,一脸慌乱。
作为这殷家宅院的大小姐,此刻的她却对这本该是家的地方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情绪。
就在昨天,一封奇怪的信件凭空出现在她房间的桌上,落款人竟是她自己:
“快逃。”
殷若秋本来以为这只是某人的一次恶作剧。
直到她发现,这封信的字迹居然与她自己的字迹完全吻合。
当然,这也并不能证明什么,世上会模仿别人字迹的奇人异士也不算少。
这当然可能是一个诱她出门的陷阱。
于是,在她举棋不定之间,一天的时间便过去,一封新的信件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她桌上。
这次的信件同样简短,只有寥寥几字:
“小心家里人。”
这一次,殷大小姐害怕了。
因为在看到这封信的同时,她听到了门外传来属于父亲的,重重的皂靴脚步声音。
正值深更半夜,以父亲的习惯,几乎不可能独自来到她的卧房。
可父亲的脚步声她极为熟悉,绝对不会听错!
在听到脚步声的瞬间,殷若秋一时惊慌,本能地躲进了床底,心里纷乱如麻:
为什么我会下意识地相信这信上的话?父亲怎么可能会害我?
下一刻,她只听到房门突然被重重地敲响,而后被一把推开。
此时殷若秋狭窄的视野中,只能看到父亲那双雕花的皂靴大步而入。
今天父亲的呼气声,好像也格外沉重?
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感,把她吓得浑身一抖,又向床底缩了缩。
接下来,那父亲的皂靴在殷若秋眼前来回往返,似乎在屋中寻找着什么。
足足过去半晌时间,父亲的声音才自问自答一句:
“到处也找不到秋儿,不在吗?”
随后,视野中的那双靴子像是放弃了一样,转而向屋外走去。
不知为何,躲在床下的殷若秋此时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隐约听到家中管家远在府邸门口的吆喝声音:
“老爷,夫人,怎么今儿个这么大半夜才回府,这是外面铺子里又出了什么事吗?”
而视野中的那双皂靴,也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僵硬地停在了房间门口。
一瞬之间,殷若秋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如果父母二人刚刚才回到府中,那现在站在我屋子里的又是谁?!
这时,躺在床底的她只感觉到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发丝的触感,一只冰凉的湿手一把摸到她的脸上。
她的头皮开始发麻,脸上的肉也不自主地颤抖起来,细细密密的诡异感笼罩全身。
“找到你了。”
殷若秋愕然地缓缓转头,眼前赫然是藏在头发之中的,母亲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