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决高下
此时，叛军那边也没急着进攻，似乎是要给城墙上的守军一些喘息的机会。
“火拔归仁何在？
哥舒翰大喊。
“末将在！”
火拔归仁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其身后是约五六十之数的亲兵。
“我为大帅披甲！”
他大声说着，从一名亲兵身上接过哥舒翰的山文甲，上前亲自为哥舒翰穿戴。
哥舒翰点了点头，抚摸着夜色下亮光闪闪的山文甲，咧着嘴似笑非笑。
这副山文甲很有来头，精美至极，说是珍宝毫不为过。
乃当年哥舒翰大破吐蕃的石头堡后，李隆基所赐。
穿戴好盔甲，哥舒翰问，“还有多少士兵能战？”
“回大帅，九千之数，其中精兵七千！”高适答道。
一万精兵加此前灵宝大败后逃回潼关的五六千溃兵，经历崔乾佑上次的攻城和刚才的大战后，仅有八千可战。
好在精兵还剩一半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现在一眼望去，人人神色疲惫，若再起鏖战，尚不知能撑多久。
叛军精锐可是一直没动，在以逸待劳。
李璘忧心忡忡，他想了想还是张嘴喊道：“大帅，我认为叛军精锐不会现在攻城。”
“为什么？”哥舒翰有些惊讶。
高适和王思礼也转头看了过来。
俘虏死完了，眼下叛军只能亲自上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李璘缓缓道：“还是之前我所说的话，我们尚有七千精兵，若叛军强攻，仍会付出很大代价。安庆绪不会舍得损耗太多精兵。”
在哥舒翰刚刚坐镇潼关的时候，安庆绪曾数次试探性进行攻击，皆被打退。
潼关天险确实易守难攻。
“那你的意思是贼军打算就这样围着我们，等我们粮草耗光，再上？”高适问道。
叛军已经知道潼关的粮草只可供应一日，一日后若潼关不采用非常手段，就会陷入饥荒。
到那时，不采用非常手段的话，那后面就不用打了。
“高都将说对了一半。”李璘应道：“俘虏不止这么点，此前贼军连克东都、陕郡，皆有所获。”
“我认为他们还会让俘虏来持续消耗我们。”
李璘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城下不远处的叛军中响起了呐喊声。
众人仔细看去，只见叛军身后又冒出来无数密密麻麻的士兵，一眼望不到头。
“被你说中了。”哥舒翰面无表情道，他倒也不觉意外。
火拔归仁偷偷瞥了眼李璘，又看着哥舒翰，眼眸平静如水。
城墙下，安庆绪冷眼看着城头上的哥舒翰等人，没有第一时间下达攻击的命令。
显然，这支由杂牌俘虏组成的军队显然战力要强于之前的炮灰。
黑夜里，看不清楚远处的情形，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隐藏的士兵。
将这些人打退，叛军还有没有第三波，第四波？
叛军精锐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这是李璘脑海里关心的问题。
他也知道安庆绪在等什么，安庆绪在等潼关投降。
“火拔归仁，带人随我下去，开城门，老夫与安庆绪斗上一斗！”
高适和王思礼立刻同时说道：“大帅，您——”
“别说废话了。”哥舒翰摆了摆手。
“我陪您！”王思礼斩钉截铁说道。
“陪我一个糟老翁做什么？”哥舒翰没好气道：“之前怎么和你交代的？”
闻言，王思礼便低下头不作声了。
火拔归仁这时说道：“大帅，我们准备好了。”
“嗯，等我一下。”哥舒翰又走到高适身旁，贴耳说了一些话。
高适听着听着，瞬间眼眶湿润，呆呆看着哥舒翰欲言又止。
“老夫的军令你接不接？”哥舒翰突然质问。
“适……遵令！”高适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泪如决堤。
这是他敬仰了一辈子的哥舒翰临终之言，焉能不接。
“永王，我若没了，你和思礼就大胆做吧。”哥舒翰补充了一句就迈步离去。
李璘看着哥舒翰老迈的身躯，一种悲凉之情浮上心头，心想以哥舒翰的身体状况，两个冲锋下来恐怕就会倒下。
看起来，哥舒翰表现的很平静，视死如归。
“恭送大帅！”他郑重地行了个礼。
“交给你们了。”哥舒翰轻轻说了一句，便下城门去了。
火拔归仁头也不回地带着数十名亲兵跟在后面。
到了城门处，哥舒翰意外看到了李承光也带着十来个亲兵等候着他，看那样子是要一起出城。
“也好，是个汉子。”他没有拒绝李承光。
说完，哥舒翰出了城门，被火拔归仁扶上马后，向前而去。
身后的火拔归仁和李承光等人也出城门后，城门再度关闭。
这些人，注定有去无回了。
无颜苟且偷生的哥舒翰在为自己救赎，他早就想好了以这样一种方式赴死。
与其城破后被贼军所杀，不如第一个冲上去站着死，激励将士们奋勇拒敌，即使改变不了结果，能多杀几个叛军也是有益的。
新一轮准备攻城的叛军逼近城墙后停下来了。
安庆绪看到哥舒翰披甲出了城门，冷笑道：“老匹夫想一死了之，他以为这样就能洗涮败给我们的耻辱了吗？”
“哈哈哈哈哈。”他张口大笑：“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走，且去会他一会。”他又对崔乾祐说道。
崔乾祐应声而动，和安庆绪骑着马，缓缓走到军前，在离哥舒翰尚有五丈距离的时候勒住缰绳。
“廉颇老矣，一饭三遗矢。”崔乾祐率先开口。
崔乾祐虽然家道中落，可到底是出自博陵崔氏，能文能武，很有文化。
“狂妄！”哥舒翰拔剑，冷冷盯着崔乾祐。
“铮！”
崔乾祐拔出横刀，笑道：“来吧，让我见识见识！”
说着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眼城墙上高高在上的高适、王思礼、李璘等人，嘴角微微勾了勾。
“那就让我们堂堂正正来决斗吧！”哥舒翰昂起头颅，用尽全身力气在马上坐的笔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大帅，您——”火拔归仁有些担心哥舒翰的身体。
他话音一转，冲着崔乾祐吼道：“狗贼，欺负一个患病老翁算什么本事？”
“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他也拔出长矛，准备向着崔乾祐冲锋。
一直没吭声的安庆绪努了努嘴，“啧啧啧，是谁嚷嚷着要打？”
“你们一起上吧，我一人挡之，用不着崔乾祐。”他握着长矛，冷眼以对。
高适看着眼前一幕，拿着弓箭的手在微微颤抖。
倒是王思礼十分镇定，暗中做好了弯弓射箭的准备。
夜色下，下面的人并不能看清俩人手中拿着的弓箭。
李璘大气不敢出，心脏砰砰跳，成败在此一举。
“一定要成功啊！”他在心里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