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树与蚯蚓
清风徐徐，吹关星门。
东边的太阳，躲在红彤彤的云层下，跃跃欲试。
苏仙瞳有些木然的从从屋内走出，准备给院中的并蒂树上香。
走至近前才发现，早些年被天雷击中的并蒂树，彻底的垮塌了。
这棵并蒂树，据爹娘说是棵仙树。
苏仙瞳对此也深信不疑，因为这棵树着实有些非凡。
十几年前，那个时候还没有她。
有一天在打猎时，她爹救了一个仙长。
仙长醒后感念爹娘的恩情，在院中种下了这株并蒂树。
嘱托爹娘好生供奉，会给家人带来福报。
不久后仙长就死在了家里，按照仙长的遗嘱，将尸体埋在了树下。
这并蒂树也端是神异，不过是十数天的光景，就有了参天的模样。
一体两分，形如一个“Y”字，左边的枝叶娇艳似火，右边的枝叶翠绿喜人。
自那以后日日供奉，香火不绝，家里的境况，也确实一日好过一日。
哪怕后面家境好了，可以搬到青云城，爹娘也没有搬走，一直住在刘家村中。
但是几年前的一天，左边的红枝叶，突然开始向翠绿转变。
就在快要全绿的时候，一道天雷劈了下来，击中了主干。
主干被劈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纹，连叶子也都焦黑了起来。
雷火烧了几日，本以为这树很快就会死了，后来却发现并没有。
直至在偶然的一次牲祭时，爹娘发现吸收了鲜血之后的并蒂树，竟然开始慢慢的恢复翠绿起来。
于是供奉的方式，就多加了牲畜的鲜血。
对此娘亲是有些排斥的，因为她总是能闻到树池中有股淡淡的腐臭味。
爹却不以为意，只当是鲜血渗入了地下，与落叶一起腐烂发散的怪味。
只要能救活仙树这都不算什么。
果然就在前几日，树叶渐渐的转变成了绿色，本以为要好了，没想到......
咿呀着，冲上前去想要将垮塌的树木扶起，抢救一番。
却在扶到树木的那一刻察觉到了不对，轻轻的触碰下，枝干寸寸碎裂，突然化为碾粉。
努力许久，浑身沾满了黑灰，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垮塌的树木全部化为了飞灰。
苏仙瞳挣扎着起身，爬上了围起的圆形树池，这是爹娘在树下按照仙长的要求垒起来的。
苏仙瞳不断的在灰烬中翻找着。
良久才从里面挖出三具残缺不全的枯骨尸身。
那是她的爹娘和弟弟，昨天在她上完香后，她就去前边的柳河上捕鱼去了。
等到她回家时，才发现爹娘和弟弟，已经被人割开了喉咙。
倒吊在并蒂树上了，鲜血早已浸透了树池的土地。
苏仙瞳心如死灰。
她不明白，一家人过的好好的，为什么短短的几天，一切都变了。
八天前，五龙山上的流寇下了山。
刘家村是青云城外的大村。
而苏仙瞳家又地处刘家村比较偏僻的地方，因此被选作了流寇的临时驻地。
家里的米粮和钱财被洗劫一空。
弟弟看不惯他们的举止，出言骂了一个流寇，被打断了双腿，连爹娘也被打的断手断脚。
因需要一个正常的人，在外走动掩人耳目，她才幸免于难。
流寇盘旋了几日，不知怎的还是被人发现了，上禀了城主。
城主大人仙法无双，撒豆成兵，化作了金甲力士，冲杀几个流寇，这才吓跑了他们。
即使如此，村里大半的人家在流寇逃跑时，都被洗劫的厉害。
本以为丢些钱财也就罢了，起码一家人命还在，却不想这些恶人，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明明都跑了，为何还要回来杀人？
苏仙瞳想不明白，也只能绝望的在树下匆匆的埋下家人的尸身。
本计划着今天最后供奉完仙树后，自己也吊死在上面，免得再受到欺辱。
没想到烧了好多年的并蒂树，这个时候烧塌了。
苏仙瞳更加的绝望了起来，总觉得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对。
她想一死了之。
于是捡起一根树枝，狠狠的插进了自己的脖颈里面。
像是没有知觉一般，没有痛苦的哀嚎和嘶吼，只有深深的麻木。
“如果您可以听到我的愿望，希望你能把欺负我们家的坏人全都杀了，给我爹娘和弟弟报仇。”
鲜血嘀嗒嘀嗒的掉落在大地上。
良久苏仙瞳失去了全部气力，无声的倒在灰烬中。
垂落的身体恰好砸在一条破土而出的蚯蚓身上。
巨大的力量直接砸扁了蚯蚓的躯体。
片刻后，一株翠绿的嫩芽，刺破蚯蚓的躯体，贪婪的吮吸着滴落的鲜血。
“甜甜的”
空中回荡着一声呢喃，一道黑影蔓延在苏仙瞳的脖颈上。
“嗤～。”
树枝应声抽出。
黑影上渗出密密麻麻肉眼难见的根须，不断的拉扯着伤口聚合着。
很快脖颈处的血洞消失不见，鲜血停止滴落。
嫩芽摆了摆枝叶，像是有些不满。
......
屋舍内，午后的阳光有些斑驳。
坚实的门墙以及油光的地板，显露着原来颇为殷实的家底。
只是现在，好似被洗劫过一般，空荡荡的，连个桌椅都没有。
只留下一个光溜溜的木板床榻。
苏仙瞳正俏生生的平躺在上面，脖子上缠了块红布，那是以前祈愿时，挂在并蒂树上的。
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模样，面色有些苍白，眉头紧皱着。
突然，神色一阵惊慌，猛的从木板上坐了起来。
张大了嘴巴做呼喊状，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只有剧烈的喘息声，透露着对方不平静的内心。
苏仙瞳茫然的看了眼四周的环境，这是自己爹娘之前的卧室。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红布下的皮肤光滑如新。
“我没死？”
忽闪的大眼中，满是疑惑，继而有些愤怒。
“是谁救了我？为什么要救我？”
上天连自杀的权利都要剥夺吗？将头埋在双腿之间，本已麻木的苏仙瞳，哭泣了起来。
而就在苏仙瞳哭泣时，床榻边的一抹阴影，正扯着嗓子，打着招呼。
“喂～小姑娘。别哭了～”
“能听到吗？”
“可以看看我吗？”
“这？人鬼殊途？我死了？”
刚刚经过地腐天暗，游龙寻猎的乔觉，一时都有些恍然了。
影身急的在房间内，来回走动。
良久苏仙瞳好似哭累了一般，从膝盖上抬起了头。
正准备躺回床上，她准备饿死自己算了。
却突然发现，映着光点的墙壁上，一团黑影汇聚成的大手。
正不断的左右摇晃着，就好像在向自己打着招呼一样。
苏仙瞳乖乖的抬起了手，跟着挥了挥。
就见大手，激烈的抖动起来。
然后。
苏仙瞳再次张大了嘴巴，做出了呼喊状。
同样没有声响传出。
紧接着对方的脑袋又埋在了双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