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看见我，你似乎不大意外。”
姜正初笑眯眯地，就像往常那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低得甚至不及风声。
可每一字入了许殷丰的耳中，都让他感受到地震般的轰鸣。
当姜正初走到了面前，弯下腰来，许殷丰才瞧清楚他手中捧着的东西。
“定魂香？”
“哦，你说这个啊，呵，为了对付你，我特意掺了些别的。
如果不强行压制神识，我们可对付不了你呀，了不起的许少爷。
欢喜天的厉害，我可早就领教过了。”
前些日子，卫阿七失控之下驭驶丹器砸在姜正初肩头的伤，直至此刻还会泛起隐隐阵痛。
“欢喜天？你连这个都知道了……姜正初，你查了我挺久的嘛？
你到底在图谋什么？”
“图谋？许少爷，我从未图谋过什么。
只不过，你恰好需要我的帮助，我也恰好需要一条财路。
误打误撞之下，我只好以如此粗暴的方式邀请你，邀请你接受我的治疗。”
“治疗？
你疯了吧？老子没病没伤，根本不需要治疗！
再者说，哪有大夫把病人绑到山谷里治疗的！”
“真不需要么？
那你不妨回忆回忆，服用欢喜天的这些日子里，你见过了多少次龙。”
“……你……怎么知道我见过龙？”
“许少爷，回答我的问题。
你见过多少次龙？
昨天见过吗？
今天，应该也见过吧？
告诉我，龙去哪了？
你追得上么？”
故弄玄虚的话语之间，姜正初忽然两手一挥，
只见十余根银针夹在他的手中，银光闪烁，瞬息之间，许殷丰的整道脊椎已被针尖刺入，腥臭的污血顿时排出。
那气味，逼得肖悦茹连连作呕，
“这什么东西啊！臭死了……许家少爷，你中了毒但不至于眼瞎吧？
瞧清楚，你现在都被欢喜天毒害成什么样了！”
“……毒？不可能……
欢喜天可是上乘的修行资粮……尔等凡夫懂个屁！”
“如果欢喜天那么好，那么妙，许少爷，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何我给你放出毒血之后，你说话都利索了？
若我没猜错，你现在脑子也清醒多了吧？
眼前还迷糊么？
许少爷，龙还在天上飞么？它们去哪了？”
姜正初忽然捧起了许殷丰的面颊，让他直直盯视自己的双眼。
“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的敌人。
或许你一直认为我这样出身微末的贱民就不该入挽云宗，不该入凤莱堂修行丹道。
或许在你眼里，有我存在的凤莱堂拉低了你的档次。
或许你对我有种种误会，种种敌视。
但今夜，我会让你知道，我不是你许殷丰的敌人。
我不止不是你的敌人，我还会是你将来最可靠的朋友。
日出东方之前，我会把你身上的余毒彻底排空。
欢喜天给你带来的瘾症和妄想，终将不复存在。
我会让你的双眼像日月一样清明，我会让你的脑子不再糊涂得像一锅烂粥。
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
他轻轻拍打了几下许殷丰的双肩，而后扭头看向肖悦茹。
对方默契地抽出小刀来，划开了许殷丰身上的绳索……
……
十月廿七，天降大雪。
雪是凌晨来的，卫阿七甚至清楚地知晓是黎明前的第几阵大北风把鹅毛大雪送到了黄鹂寮。
他彻夜未眠，在寮房里踱了一圈又一圈。
姜正初与那女子仍没有出现，许殷丰的卧室也始终空着。
此刻，天边已经划开了一道鱼肚白，再稍过些时候，丁班的学生们就会从各个寮房走出来，在晾场上打招呼，在晾场上交流定身训练的经验。
许殷丰不能就这么失踪，姜正初也一样。
虽然知道他们三人在山谷里呆了一整夜，
但负责守在黄鹂寮放风的卫阿七完全无法看清楚那边的情况是否顺利。
他焦心地等待，等待，等待……
但直至画眉寮传来洗漱的声响，那三位，仍没有出现。
阿七如坐针毡，一夜不曾合眼，令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偏偏，在黑夜彻底被白昼取代的这一刻，
他需要以这副憔悴的面孔，去面对两个找上门来的催命鬼。
门板被砸得咣咣响。
“卫阿七，开门，开门！”
马贤刘磊二人一瞧见推门出来的卫阿七，都禁不住被他那炭黑的眼袋吓得一怔，
“嚯……练功练这么卖力气？
那啥……许少爷起了没？”
卫阿七把哆嗦的双手藏在背后，用能把后槽牙咬碎的力气呲出来一个“没”字。
“还没起呀……你去叫他去，你看，我特地回家弄了点醒酒的鱼汤来，趁热乎的，你给他端去喝了。”
卫阿七再次壮着胆，硬着头皮拒绝，“诶，这不行……许少爷如果闹起床气，非把我揍一顿不可。”
“啧，汤凉了怎么办？”
“那拿来吧，我用火云掌煨着，两位公子有心了，请回吧。”
卫阿七伸手就要去接那汤碗，被蓦地被马贤捉住手腕。
马贤脸色一沉，喝问道：“卫阿七，神色慌张，躲躲闪闪，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哎呀……马公子说笑了，我这不是担心许少爷发脾气么，我能做得了什么亏心事？”
“哦？不亏心就好。那你，现在就去叫醒许公子，这汤呀，煨不得。如果糟蹋了东西，你赔不起。”
“我……”
“你若不从，不用等许公子起床揍你一顿了。
我现在，就可以代他之劳。”
“不是，如果我真吵醒了许少爷……我担待不起呀，马公子，您行行好，饶了我吧……我真的，哎呦……”
卫阿七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弯腰就要下跪。
“哼，你老实交代，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为何不肯去唤许少爷！”
马贤将手掌高高举起，周遭灵气震动，眼看就要一掌轰在卫阿七的头上。
三人却在这一刹那之间，同时听见了从晾场上传来的笑声，
“哈哈哈，两位怎么跟阿七闹着玩开了？
阿七，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怎会因为被吵醒了就揍你一顿呢？”
许殷丰闲庭信步，从通往山脚下的小径走到了黄鹂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