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从不停歇
三个时辰一晃而过。
哪怕不用肉眼观察，只凭神识去感触铜鼎的晃动，姜正初也判断出来，这炉基液已经完全熬制成功。
“施法省时又省力……
我在凤莱堂修炼才一个月，就已经变化如此巨大。
若能继续通过层层考核……
将来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原来这就是得师承的好处……
由此可见，丹道一途，散修和宗门弟子之间，隔着多么巨大的鸿沟……”
他停止施法，让小鼎飘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着丹器内部透亮细腻、如同玉浆状的稠密液体，他满意地点头。
“一个月，才一个月的时间，
丹田已经扩充了不小，
存下的法力比先前高出了两成，
改练了内功之后，
底力的变化也极为明显，
这元阳养气诀让我施展火云掌的法力消耗……节省了三成。
丹田扩而底力增，双管齐下，如今长时间熬炼基液，就和在伙房里熬汤熬粥一般，再也不觉疲惫。
既然如此，往后哪里还需要做些炮制药材的简单任务谋生？
从今日起，我也能以炼丹手艺挣口饭吃！
虽然……炼的，暂时还不是成丹。
但总算有一技傍身了。”
把基液收好之后，姜正初伸伸胳膊腿，让僵硬的脖子也扭转几圈，便离开了石窖。
殊不知，他一下午的基液熬制过程，都被偶尔进入石窖、在高台上巡视的两人尽收眼底。
张仪和宋常虞俯瞰地面，对着姜正初离去的背影会心一笑。
“师父您看，姜师弟如今熬炼基液不仅省时，还从容不迫，
谁会相信这是当初……连入门考核都险些落选，焚身燃命才勉强通关的考生。”
“嗯，有所长进。
这里头，大半的功劳得归于你那师祖——本宗炼丹长老。
他老人家自悟百年，创下元阳养气诀这门内功——于丹师而言的神兵利器。
正初他能从一个门外汉迅速提升到如今这般，无非就是仗着他那机灵的脑袋瓜，早早把口诀消化，早早改练了内功。
此子机敏呐，但愿他能把聪明用在正道上。”
“嘿。”宋常虞憨笑一声，“在师父门下学艺，得您教诲，怎么着都不会偏离正道。”
“哼，这可不见得。你那些师兄里，哪个手艺不比你强，炼丹入魔的还少么？
你这姜师弟，聪明归聪明，可是丹道路途遥远，看他往后，能不能守得住心意吧。”
“一定能的，嘿嘿嘿……”
……
借着月牙儿的光，姜正初回到了雨燕寮。
他取出培元丹来，服下之后，长长吐纳了几息。
虽说如今的他已经不缺法力，可内功修为乃是基础中的基础，需每日勤练，持之以恒。
进入九死小洞天之前，
他集中精神，清楚感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
从脚心到膝窝，再到脊背、脖颈、两耳，乃至发梢，感知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处。
“经脉畅通，
筋骨不疲，
而至于丹田……
今日熬制了一炉基液出来，我的法力还剩三四成。
识海也不朦胧。
识海……
头脑清醒如此，倒有些蹊跷，
早晨抽打陀螺就已经把我折磨够呛，
脑子恍惚，出门之前甚至晕得站都站不稳。
可熬制基液，明明需要施展驭鼎功，
三个时辰下来，却并没有破坏识海，
完全没有对我的心神、记忆力、洞察力、反应力造成任何影响……
这是何故？
是因为……抽打陀螺，比起熬制基液时驭鼎的动作更加消耗识海么？”
本要进入九死小洞天运转内功的他猛然睁眼，不再盘坐，起身捏着下巴在寮房里踱来踱去，
他想起了师父在课堂上问的那句——“入门考核熬炼基液时，你们觉得时间过得快吗？”
霎时间，他眉头紧蹙，眼眸生辉。
“时间……方才在石窖熬基液持续了三个时辰，我并没有感觉到时间过得多快，甚至有些不耐烦。
然而入门考核那天，我小心谨慎地驭驶铜鼎旋转，在那个状态下，我根本无暇关心周遭环境，也无暇计较时间过去了多久……
开始施法之后，直至最终晕倒……仿佛只过去了短短的一瞬。
这两次熬制基液，我对时间的感知，差异如此巨大……
而就施法的状态来说，
今日熬制基液，轻松惬意。
可是在入门考核时，最终我不仅焚去了自己能够承受的血液，也耗尽了识海，在脱力的那一刻，我的头脑已经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同样是熬制基液，
同样是消耗识海，
两次的体验截然不同……
另外，今晨用陀螺做定神训练，识海消耗的急剧程度，也和入门考核相近……”
将亲身的经历全部重新推演一番之后，姜正初似乎摸到了什么，
“我今日熬炼基液几乎不耗识海，莫非是因为已经熟练？
而定神训练和入门考核，神识的负担巨大……
是因为生疏？
这就像……假如简单地将黑白子放在棋盘上而又拿走，重复这无意义的动作多次，自然会觉得时间流逝缓慢。
但如果与精通棋艺的高人对弈，甚至一个昼夜过去了都不易发觉……
如此看来，定神训练的关键，在于高度专注……
更在于……极为细致的思考？”
他忽然停下脚步，拿起了放在桌边的陀螺。
“早晨我在尝试定神训练的时候，一心只想着让陀螺动起来……
可它怎也无法转动，让我心神焦躁……
甚至，反反复复好几次之后，我都想干脆不练这破玩意了……
可是我如果换种方式呢？
把注意力集中在抽打神识的工具上……
那根鞭绳？
关注于鞭绳的每一下动作，
关注于鞭绳运动时的变化，
甚至关注于空气被挥舞鞭绳的动作划破的触感……”
逐渐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当他大致想清楚自己该如何将定神训练做得更加细致，便立刻就开始试验。
这一次，姜正初并没有尝试用神识驭驶鞭绳去抽打陀螺，
而选择了空挥……
于是，夜不再寂静，
一声接一声，
长鞭挥甩的噼啪响动，从雨燕寮不断传出。
居住在其他寮房的丁班学生，无一例外，大家都知道——
刚刚回到了雨燕寮的那位最勤苦的同窗姜正初，如他们所熟知的那样，再度开始了神识练习。
他似乎从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