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宋昭的小包干
场院的钟声传来。
宋昭灵巧的躲过宋母随手扔来扫炕笤帚：“以后您就知道养这玩意儿多赚钱了！”
“我先去场院开会了。”他弯腰捡起笤帚放好，换了身干净衣服出门。
屯子里打算办副业的事儿，这几天传的沸沸扬扬的，钟声一响，各户拿主意的老爷们儿套上棉袄就往外走。
宋昭到时，场院里人头攒动，几户挤在一个柴火堆前烤火，齐志高扯着嗓子在前面介绍情况。
张宝财见他过来，连忙让出身边的一半条凳，兴奋说道：“昭儿，这老齐是真开窍了，刚说贷款批下来了！闹不好一会儿得投票。”
宋昭一边低声跟他讨论着，环顾四周，众人弓着身子烤火，神色各异，眼睛眨也不眨听齐志高讲话。
话音刚落，底下稍微年轻些社员就坐不住了，心头红热，一口气问了不少养殖的问题。
“队长啊，养木耳这玩意儿谁会啊？你说那什么菌种乱七八糟的，咱都听不懂啊！”
“木耳那玩意儿想吃他就自个上山捡去呗，真有人花钱买这东西？”
他们正值壮年，个个为了养活底下的孩子抡圆了膀子干，就这样卖命，一年到头儿就将将够一家子吃饱饭。
过年想给所有孩子置办身新衣服都难，只能先顾着大的做。
眼见着别的屯子因为搞副业把日子过起来了，心里都眼热。
羡慕是一回事，轮到自己要迈出第一步做另一回事，虽然他们都想做副业，骤然听到齐志高的计划时，心里多少都没底。
“我瞅着，咱还是学王家屯子养羊好点儿。”末了，张宝财高声喊道，人家一个工一块二三呢。
“小昭，你来给大家讲讲。”齐志高抬手压下众人的讨论声，把宋昭叫到前面，“以后小昭同志就是咱们屯子的副业队长。”
一石激起千层浪，宋昭还没走到前面，张宝财直接揣着手站起来。
“既然整木耳这个法子是小昭想出来的，那咱还寻思啥呢？”
“人家那脑瓜子多灵泛，咱一个屯子里住着的谁心里还没数啊？”
台下想做副业的人登时停止窃窃私语，安静的听宋昭上去把几个重点的环节介绍了一遍。
人家回来这俩月把家里日子过成什么样有目共睹。
要是肯为他屯里出主意，那屯子里的日子可就有盼头儿了…
连一向看见宋昭就闹心的刘白水都支棱着耳朵，听得连连点头。
“这法子好啊，回头一帮老娘儿们就能把活儿挑起来。”宋青山抽着烟，第一个赞同道。
自家这个侄子不爱说话，办事却很牢靠，准出不了毛病。
到时候又不用干活儿又多拿一份钱。
傻子才不同意！
“我听说西边有个生产队也养这玩意，去年死了一大片，咱们万一也搞成这样，又得跟驴一样还贷款了”一个老头儿叼着旱烟，低着头感叹道。
小昭这孩子有本事他也明白，但他实在是干不动了。
养羊欠公社的钱没有利息，屯子一年还点儿，刚还完没两年，又要整新活儿。
这不瞎折腾嘛？
屯里的老社员多半都秉持着这个想法，脸上满是疑虑:“是啊，咱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摆弄那些木耳，太不靠谱。”
宋昭心中对此早有预料，率先解释道:“如果不想还贷款，待会儿投票时可以弃权。”
他早就和齐志高约定了副业队的分配方案。
副业队要想干起来，参与的人必须得打心眼儿里肯下功夫才能成功。
“让大家一下子接受养木耳不容易，第一年，咱们副业队会选一部分人参与。”
“咱们不搞大锅饭，贷款呢由这部分人一起背，当然，到时候分红也是这部分多分，弃权的人只有微薄的人头钱。”
宋昭详细的介绍了一遍各个环节评定的分值：“咱们副业队的收益是人一劳九....”
“咱们公平公正，各人都凭本事赚钱。”
他这一番话说完。
底下鸦雀无声，屯里像宋青山这样不着调的懒汉立刻熄灭了参与进来的心思。
宋昭也在前面观察着众人的情绪变化做筛选适合的人。
他想搞副业队。
最重要的原因是现在时代的春风虽然已经悄然拂动，但在林城公社，不光不能私人搞企业，家里私养牲口都是要割尾巴的。
他要运用分身的繁育天赋养皮毛兽。
家里养的那些大叶子、水狗子数量一上去，不得不防备着被人眼热举报。
带着全屯的人养木耳。
一方面有这层关系在，即使有人再看不惯他，想举报他之前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被跟着他赚到钱的屯亲们的吐沫星子淹死。
另一方面，在和齐志高谈的时候他就预先提了要成立一个养殖小组，到时候把自家皮毛兽归到组里备案，真被举报了，他也可以把私人养的东西操作成集体的。
这个分配方案也给到了不想冒险的家庭一个退路，最后分一份人头出去，公社也会认同这个法子。
同时用这一套分配方案，宋昭能掌握的自由度极大。
队里就他接触过养木耳的知识，谁能评多少分，标准都攥在他手里....
意识到这一点，刘家的两兄弟心里也在打鼓。
本来屯里要重搞副业这个事情他俩还是很兴奋的。
可刚刚宋昭这一套评定标准说完，曾经当过记分员的刘连山赶紧冲哥哥摇了摇头，真按他说的办，那谁分高谁分低基本上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队里的记分员、会计都跟他穿一条裤子。
以这个冰疙瘩的记仇性子，他们家要是投了赞成票，闹不好分挣不来几个，还得跟着背贷款。
倒不如弃权稳吃一份人头钱。
“小昭也说了半天了，怪冷的，还有啥不明白的抓紧问，想好了就到这边儿投票！”齐志高等了半天，催促道。
张宝财一声不吭走过去选了参加。
“要是真能挣钱，累点也值得，总好过天天过这紧巴巴的日子。”王二毛也风一样的跑上前去。
场院里，不断有人掐灭了烟跑过去投票。
“121对38。”记分员念完结果，“不参加的来我这儿登记。”
“那养木耳的事儿咱就定下来，先在原来的知青点儿和老祠堂种。”
“想参与咱副业队的，这两天赶紧去收拾出来。”宋昭沉声安排道。
齐志高也在一旁嘱咐：“副业的事儿都听小昭的，回头李主任还过来实地考察呢，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投完票，院里的柴火都烧的差不离了，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籽，众人从场院溜达回家时接近午夜，可哪一户儿都没有睡意。
尤其家里姑娘多的人家。
她们平时一天满工最多也就能赚个六分，以后参加副业队，只要肯干，还能再挣个六分出来，一下子能顶着正经劳力使，压在父母身上的担子就小了。
屯子东边儿，刘婶家的炕上。
“你这死老头子到底咋寻思的呢？”刘婶瞪着两只眼睛，毫无睡意，“小齐都说了那副业队是老宋家那孩子操持，你还去画叉？”
“出门时候你还跟我念叨着屯里整副业不靠谱呢，我寻思着你们都不乐意，有不干的机会干嘛浪费了。”老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和刘婶拌嘴，“这会儿又赖上我了。”
“那能一样吗？我当时又不知道队长是大学生！”
“人家多有主意你看不出来？”
“是啊，爹，这事儿要是齐队长牵头咱能撤就撤。”刘婶的大儿子刘天宝认真分析道，“他谁都想照顾，顾这个顾那个，最后什么也落不下。”
“我都投了，还能怎么办，明年再说吧，今天我听小昭说明年还有机会...”
“不行。”刘婶当机立断，“明天你就去张家找那个记分员把票改了。”
“老大媳妇儿，你带着孩子跟着一块去，我就不信那宝财家的小子抹得开面子....”
宋家隔壁。
王二愣子一个人吃着花生米，一家子围着他干看着。
“当家的，老宋家多恨咱们啊，咱到他手底下干活儿，能不给咱们使绊子吗？”
“没那事儿！”王二愣子大手一挥，“他一个小子哪儿那么细发？”
“你们只要肯干，到时候他扣咱工分就去找齐队长评理去....”
宋家西屋里，宋昭听见隔壁的声音，特意从在笔记本上圈出所有王家人的名字画上叉。
他正挑着进入副业队的人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昭，喝完汤暖暖身子再睡昂。”宋春兰打着哈切，从厨房里端着一碗鲫鱼汤走进来。
“我刚站院子里扫了一眼，咱附近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我看都是让你给招的。”
宋昭接过汤先喝了一口，轻声说道：“那是钱招的，我哪儿有那么大魅力。”
“还说没有。”宋春兰忽然放下毛团儿，跑到堂屋里拿来一个小木盒，“小陈下午来过，说是给你的，我可没看啊。”
她说完，赶紧几步退出西屋。
宋昭一头雾水，打开木盒。
一只红旗牌手表静静躺在木盒中央，金属表壳经过精细的打磨处理，泛着一丝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