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夜

一场大雨下过之后，临霜城的空气中满是发霉的味道。

这座位于大景朝北部的城池毗邻霜河，入夜之后，河面的腥风吹入大街小巷，在街道上游走的人形生物都难保会被这刺骨之寒创到。

“这风有点不对啊。”

李远提着摇曳的灯火，在冷风中巡游。

“刚九月就这么冷，这特么什么破地方破地方破地方啊？”

在这异世界的冷夜里，独自在静如鬼域的街道巡逻，李远心头的苦闷，自不待言。

抬头，凄冷的月亮像个步入晚年的武林高手，光芒逐渐衰弱，缓缓退入黑魆魆的云层里面。

半个月前，

李远也是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城郊的水库夜钓，谁知本来明媚的夜空忽然下起大暴雨。

哪管李远再狂热，也知道驻守下的草坪明天会变成一片泽国。

为了避免明天变成水库浮尸，他只能收拾钓具忍痛驱车回家，结果在穿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横面狂飙而来的大卡忽然窜了过来，虽然刹车片已经发出极限的尖锐声音，但一切为时已晚。

飞起来的时候，李远看着自己刚钓的重达五斤的大鲤迅速飞远，远离自己而去。

这令他心头滴血。

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个世界。

原主是衙门中的一个白役。

所谓白役，即是指那些没有被衙门长期雇佣，而是短期雇来承担辅助性工作的打工人。

这个称呼本身就带有一种蔑视的意味，盖因差役本就是衙门的爪牙，是压迫民众的助手，但白役在这群人中属于干了脏活，却也没什么好处的存在。

如李远这般的白役，白天捕快们干完了就可以下工了，或者待在巡捕司衙门值班，而他就需要提着灯笼巡夜，还要被捕快们呼来喝去。

这就是李远现在的地位。

前世做牛马，这一辈子连牛马都不如，这穿越性价比实在太低了。

就这么个工作，一般人还干不了。

看来无论哪个世界都充斥着‘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的困境，逼着牛马们不得不接受吃屎一般的工作。

事实上，以原主的实力，要不是靠着姐夫的关系，还干不了。

原主自幼早年丧母，父亲去世之后一直跟着大他十岁的姐姐李梦生活。

虽然名义上是姐姐，实际上扮演着母亲的角色。

姐姐李梦后来嫁给姐夫吴荣运，原主便得到姐夫的照顾。

今年姐夫升任捕头之后，原主本有一个鸡犬升天的机会。

按照姐夫的设想，原主担当一段时间的差役，积累一点经验，再动用姐夫的关系转正成为巡捕司的捕快，这个职位虽说是捕快的性质，但实际上却书吏的活计，算是一个最适合原主的闲职。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身为捕头的姐夫在一场行动中被重伤，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至今还躺在家中。

那所谓的转正机会也泡汤了。

因为巡捕司捕快的转正条件甚为苛刻，至少要练成一门拳法，一门兵器。

原主是个早产儿，带有先天性质的心脏疾病，身体很弱，一手兵家长拳练了好几年都练不出来，更不必说刀术了。

“要是没有穿越礼包，也许我穿越过来也无济于事吧。”

李远眸子一凝，召唤出自己的大爹。

“深蓝！”

他目光前视，在无人的空处，出现一个面板。

【人物：李远】

【身份：白役（秩序等级0.5级）】

【点数：12】

【技能：兵家长拳（精通5/20）】

……

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大依仗。

这简洁的文字面板，是他上辈子休闲游玩的一个打怪游戏，但是为了减少游戏难度，李远在论坛上买了这个小程序作弊器，只需要在游戏里扮演着与身份关联的职业，就能获得点数，提升自己。

身份那一栏的秩序等级与身份关联，身份越高，每日的点数就越多。

他如今是一个白役，秩序等级为0.5，每日的点数在0-5之间浮动。

若是他身为在工作中表现足够好，点数多，表现差则少，当初他为了保持游戏乐趣，就设置为基本上他只要是作为身份职业工作了就会有点数，每日基本上保底1点。

“今夜之后，我的兵家长拳应该就能圆满了。”李远如是想到。

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在提升拳术，经历上一轮的提升之后，如今积累的点数已经差不多让他实现拳法圆满了。

世道艰难，家道中落。

如今姐夫受伤，职权败落，李远自然无法指望了。

只能依靠他自己了。

思及此处，李远将自己所辖的上庙坊东街巡逻完毕，看了看天，天色已经快亮了。

来到衙门报备之后，李远匆忙赶回家。

当晨光熹微，李远的脚步在一座大门之前顿住了。

吴荣运今年刚升为捕头，便值班了新的家宅，弄得相当整齐，当初为了弄这座宅子还拉了点饥荒。

那个时候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李远亦复如是，料想今年姐夫才三十多岁就成为捕头，定是前途无量，眼前欠下的这点小钱当无问题。

谁知顷刻之间急转直下，一切都变了。

感慨中，李远推门入内。

姐姐李梦在院子里洗衣裳，本来家中还有佣人，但姐夫受伤赋闲在家之后，为了节约开支，只好将佣人辞退，一切事务全靠她自己来干。

“阿远，回来了？”

姐姐回头看了一眼，李远在她脸上看到了疲惫。

自从姐夫受伤之后，李远感觉才二十多岁的姐姐好像迅速衰老了，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已经有了中年妇女的迹象。

也是，家里还有儿女要养育，丈夫重伤在家要照顾，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媳妇不知道啥时候能娶上，老李家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有后，她又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只能干着急，却无能为力。

李远身体虽然疲惫，却沉默地上前拿起衣服帮她洗起来。

姐姐抬头笑骂道：“干嘛呀，你刚刚巡夜回来，快去睡觉休息，要不然晚上肯定扛不住的。”

李远摇头道：“我不辛苦，没有阿姊辛苦。”

他麻利的将衣服浆洗拧干，在院子里晾上。

“阿远你……”

李梦有些诧异的看着麻利干活的弟弟，这小子怎么变化这么大。

以前的李远才不会主动帮她干活，现在这是转性了？

李远低声道：“姐夫现在受伤，家里就你一个人做事，我能不帮你？”

看到弟弟的成长，李梦的眼睛有些湿润，看到弟弟的成长，代表她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在这艰难的时刻，这样的成长尤其令她感动。

“有你这份心，阿姊就开心多了。”

“阿姊，你头上长了白头发。”

“啊？有吗？快帮我拔掉！”

李远正要低头帮她拔掉白头发，小侄女迈着小脚快步跑过来。

“舅舅，爹爹叫你过去一趟！”

李远只好笑着跟阿姊说回头再帮她，抱着小家伙往内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