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滴水不漏
四人回到前厅分主客位坐定。
张修坐于上首，左边依次坐着柴朔楹和吕光庭。
右手坐着蓁儿。
燕儿给蓁儿端来一杯茶，蓁儿双手接过，甜甜的道了句：“谢谢姐姐~”
燕儿自惭形秽的笑了笑：“小娘子太客气了！”
蓁儿喝了口茶，便将茶盏放到木几，双手交叠置于腿上，静静等待柴朔楹发话。
但柴朔楹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本来是打算好好羞辱昭懿郡主一番。但她突然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其实很难去揭穿她的身份。
以昭懿郡主之聪明，自己稍有不慎肯定会被察觉。
那人家上门找男人是不要脸，自己顶着张修师傅的名头，扮成书吏和他住在一起岂不是更加不堪？
张修也逐渐回过味来，眼下这情况，蓁儿应该是没什么危险。
至于之后他怎么去跟柴朔楹解释才是最蛋疼的
于是两人各怀鬼胎的保持沉默，场面维持着诡异的安静。
身处焦点中心的蓁儿却仿若未觉，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心绪宁静平和。
终于，还是吕光庭憋不住打破了沉默：“这位小娘子，呃......为何在室内还要戴帽呢？”
“抱歉啊官人，奴家近日偶感不适，吹不得风，并不是有意对各位失礼。”
蓁儿淡淡的回道。
这话显然是借口，因为此时屋内一丝风也无。但听她这样娓娓动听的道来，让人根本生不出苛责之心。
吕光庭大为可惜的叹了口气。
他在大猎时是见过她的，只是那时他在台下，且离得很远，而昭懿郡主身材娇小，又坐在杨皇后侧后。
所以他那时对她的样貌，更多是通过周围的人的反应脑补出来的。
此时他只是凭着直觉，觉得眼前这女子的身材气质有一点点似曾相识，但压根没敢往昭懿郡主那个层面去考虑。
“张官人，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位小娘子吗？”
柴朔楹看似平静的说，身上的酸气却一股股的往外冒。
张修犹豫着正待开口，蓁儿已经抢先帮他挡了下来：“奴家不过是薛家珠宝铺的一个女使而已，身份卑贱，不敢劳烦张官人为奴家开尊口。”
柴朔楹闻言又惊又怒，她强行按捺着去瞪张修的冲动，拳头已经捏的关节发白。
“这小婊子倒是真肯放下身段！”
她心里骂道。
张修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开口道：“秦衙内，莺儿去取图纸这么半天还不回来吗？”
柴朔楹这才恶狠狠的瞟了他一眼：“我屋里东西堆得太杂，一时半会是不大好找！”
张修知道她哪会有什么首饰的图样，她这么搞就是为了把蓁儿留住，好为难她。
“既然如此，不如让小娘子先回去吧，等莺儿找到了，再送去也行。”
柴朔楹喉咙里挤出一阵十分古怪的笑声：“便是找不到，我临时画一幅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张修无奈的点点头。
另一边吕光庭打量了蓁儿许久，越看越觉得心痒难耐，终于忍不住开口：“不知小娘子的身子钱是多少？”
“身子钱”并不是字面意义上卖身钱的意思，而是女使的雇佣工钱。
内城的商铺因经常与达官贵人有生意往来，故而会雇佣一些样貌出众、口才好的少年男女来往于府宅商铺之间，以博个好的印象。
这类人与贱口奴婢不同，与主家并不存在人身隶属关系，更加类似于合同工。
因为商业竞争激烈的缘故，为了防止挖墙脚，这类雇工的身子钱往往不低。
张修哪知道这些，他只一听这名称便怒火中烧，厉声斥道：“吕光庭，你这畜牲给我滚出去！”
吕光庭一脸莫名其妙：“张兄你发什么颠？你有长宁公主送你的莺儿燕儿，我雇一个女使怎么了？”
张修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弄错了。
虽然他心里还是很不痛快，但蓁儿既然自称是女使，那吕光庭这么问，自己还真怪不了他。
柴朔楹眼睛一亮，她没想到吕光庭这夯货色胚竟然还有如此用场。
于是假意劝解，实则拱火：“吕官人有所不知，张官人对美女是从不嫌多的。”
说着，她斜了一眼张修，继续道：“他只要见到稍有姿色的女子，什么父母师长兄弟朋友，就统统顾不上了！在下劝你还是别与他竞争，要是惹急了他，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张修被她这一番话说得眉头大皱，但碍于身份又不好出言反驳。
吕光庭倒是还没糊涂到这个份上，他摇了摇头：“秦兄言重了，张兄不是这种见色忘义的人。”
许久没有反应的蓁儿此时也转过头，目光挪向柴朔楹。
虽然隔着厚厚的白纱，但柴朔楹明显能感到她对自己起了疑心。
糟了！
她心里暗骂，自己刚才只图一时快意，说了一堆顾头不顾尾的话。
又一边愤恨，这吕光庭倒是拎得清，竟然没中计。
自己这徒弟就如此有魅力？
蓁儿上下打量了柴朔楹一番，从外观上着实看不出一点破绽。
于是又转向吕光庭：“吕官人，承蒙您抬爱，奴家不胜惶恐。只是奴家与店家的主户有些关系，属实不便流转。”
吕光庭闻言，又是大为可惜的长吁短叹了一番。
张修心里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蓁儿这么小的年纪，聪明也就罢了，为人处世也是这般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这点可比自己强太多了。
蓁儿看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各位贵人，多谢款待，若没有其他事，奴家先告辞了。”
说着面向张修道了个万福，又对柴朔楹问道：“公子的图样找到了吗？”
柴朔楹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莺儿好似得了暗号，立刻从后堂走了出来。
“秦衙内，奴婢翻遍您的橱柜，也没找到您说的东西。”
柴朔楹假意皱眉道：“罢了，你给我取笔纸来。”
不多时，莺儿便端来了笔墨纸砚伺候。
张修有些好奇，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观摩她作画。
虽然他对柴朔楹会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并不感到意外，但却想看看她到底想定制个什么首饰。
毕竟她平日里的装扮只有一根素银簪子。
如此一来，蓁儿也不急着走了，她来到张修身边与他并排，假装和他一样观摩柴朔楹作画。
莺儿燕儿也凑了上来，而吕光庭本就坐在她右手边。
于是一下子五个人围了个满满当当。
柴朔楹被瞧得心里有些发毛，嘟囔了句：“看什么看！”
莺儿燕儿闻言对视了一眼，便走到屋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