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乔迁
张修跟着刘管事沿着南熏门内大街一路向北。
他本以为会在国子监附近给他安排个僻静的客栈暂时落脚,但走着走着就察觉到不对了。
这不是往内城方向去么?
可内城哪来的客栈,还是说穿过内城去城北?
可城北是大片的军营啊。
他默不作声的跟着一路走了五六里。走到龙津桥,看到不远处的朱雀门时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喊道:“刘官人!”
在他前方一步开外的青色道服男子转过头,看着他谦笑道:“张衙内客气了,您是殿下看重的人,卑职怎敢让您称‘官人’,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刘兄就是。”
这男子约莫三十上下,看着颇为精干可靠。
“那在下就斗胆称您一声刘兄。刘兄,先生.....啊不,公主殿下到底给在下安排到什么地方落脚?”
“哦。”刘管事看着张修,神色有些古怪:“殿下没跟衙内说么?”
?
你们倒是踢的一手好皮球。
“说.......说什么?”
刘管事盯着张修看了半晌,失笑道:“张衙内放宽心,殿下不会亏待你,你只管跟着卑职来就是。”
说着转过身往前走,走了没两步又扭头过来看着他,眼中透出浓浓的羡慕:“卑职在殿下府上十几年,还从没见过殿下对谁这么上心呢,衙内莫要负了殿下一片心意。”
张修面露惭愧之色,便再不多说。
两人穿过朱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御街了。御街宽七十多丈,中心的御道是皇家礼仪的专用道路,用两列红漆杈子隔开,平日禁止行人车马通行。
他们沿着街两旁行走,一路人潮涌动,挑担叫卖的脚夫、敲鼓嘌唱的伶人、帷帽锦衣的贵妇、低冠道服的文士等各色人等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走得一里许,又转而向西,又走了两里左右,便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紧挨着宣秋门大街,景福坊的一座宅子。
此时门外台阶上依次对向站立着八名目不斜视的禁军壮汉。
但他们与张修见过的寻常禁军完全不同,不仅格外高大魁梧,而且身着华丽的真红织锦战袍,从袍服上隐约印出的轮廓能看出内里应当穿着精制麟甲。
他们腰间束宽皮带,正中别着鎏金兽吞,侧边则挂着战刀。
而最显眼的是,他们头上戴着的黑纱交角幞头,后面插着两支极大的孔雀翎,一支青色,一支红色。
张修心里“砰砰砰”地打鼓。
这他娘是什么阵仗!
三层阶上,气派的朱红色大门紧闭,两旁的石雕雌雄双狮栩栩如生,一个开口一个闭口寓意镇宅僻邪。
门头倒是没挂匾额,却挂了一排大红灯笼。
大门上两个兽吞铜环衔着一条鲜红色的绸缎,中间坠着一个绣球。
张修站在门前阶下看得目瞪口呆,许久才扭头,神色有些荒谬的看向刘管事道:“刘兄,这.....”
刘管事向后退了一步,笑着拱手作揖道:“恭贺张衙内乔迁新居!”
“恭贺张衙内乔迁新居!”两侧的禁军仿佛排练过一般整齐划一的大声喊道,一边按刀躬腰行礼。
“咔”的响亮一声,连拍刀柄都是完全一致。
我艹......我tm怕不是在做梦?
张修脑子晕晕乎乎的说不出话来,手中突然一凉,原来是刘管事递来一把剪刀。
“请张衙内剪彩。”说着,他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张衙内剪彩!”两侧的军士又齐齐喊道。
冷静!冷静!
张修晃了晃脑袋,长出一口气,仔细打量了一番那群威武的军士,才从他们脸上看出了“东三班”的刻字。
“..........!”
这是殿前带甲班直,皇帝亲从侍卫!
.......师傅疯了!她要杀了我么?
他此时穿着麻布衣衫,头上只是用布裹了个发髻,背上还背着个包裹,一副贫寒的模样。
若是拉远一些,现在这个画面就显得更加诡异了。
“呼”他吐出一口浊气,脸色难看的看向刘管事道:“刘兄,我......我可不敢住这里。”说完扭头就跑。
“哎~”刘管事连忙抓着他的衣袖笑道:“殿下说了,她安排你住这自有她的考量,而且只是暂住,衙内不必推辞。”
“可是我....”
“殿下说,衙内在外面住容易惹事,一个不小心又被抓到牢里去,到时候她也不一定能救你。”
“.......不是,我这面相就这么像吃牢饭的人么?”张修忍不住心里吐槽道。
“这间宅子向北四五十步就是殿下的府邸。殿下说,怕衙内心生怠惰,要衙内以后每天早上跟随她的车驾一起去国子监。”
“所以这些人......”张修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那群带甲殿侍。
“嗯。”刘管事点了点头:“殿下说,衙内少年风流,专喜寻花问柳,于学习不甚上心。故特别吩咐了这些人来看住衙内,每日下午回来便不许衙内外出寻欢作乐,以用功温习为要。而且殿下担心寻常人制不住衙内,特别挑选了这些人。”
我怎么就“少年风流,专喜寻花问柳了?”
张修气不打一处来。他扭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八个带甲殿侍,估摸着赤手空拳的情况下,放翻一个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八个......
一念及此不由得又萎了。
师傅你真是.......想的周到。
那群军士仿佛是领了命令,听到情况有变,便一起扭头面色不善的盯着他。
“.......对了,殿下还说,要是衙内不肯住,就要他们把衙内押进去。”
“..........”
“怎么样,衙内还是老老实实剪彩,这样大家都好。否则闹的灰头土脸的,脸上须不好看。殿下要是问起来......是吧?”
刘管事依然还是笑眯眯的,只是眼神中已经一副把张修吃定了的意思。
张修此时再看这宅子已经心里毫无波动。
毕竟按师傅的安排,这分明是让自己坐牢来了。
他看着手上的剪刀,想了想,终于还是认命了。
他走上台阶,有些赌气似的用力剪开了那个红绣球。
“恭喜张衙内乔迁之喜!”刘管事与诸军士发的一声喊,朱红色的大门便从内部被缓缓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