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风雪
市井长巷，聚拢是烟火，摊开是人间。
反而又是这股子烟火气，平凡中带着心安，至少对于某位白衣来说是这样的，比山前枯坐当个无情圣人好上太多太多。
北风与飞雪，山黛与川行。
离开清河县后，有山但山势大多平缓，易宁与咪咪遇山跨山，遇水涉水。
眼中风景都该是明朗赤城，用咪咪的话说，就是拿热爱填满苦逼生活才不算茫茫一生嘛。
这一路上，一个愿学一个愿教，咪咪修为没多大提升，倒是医术长得极快，把它乐得每日都合不拢嘴。
他们大多都露宿荒野，雪为被地为床，但只要遇到村落镇集必会进入，感受当地风土吃些乡亲们口中的土特产。
有一次路过一所渔村，因为冬日河面结冰，百姓们也无事，见有态度谦和出手还阔绰的外乡人前来，立刻展示了热情好客的一面。
村民们一边夸赞易宁带着的宠物灵性，一边说要做顿大餐给客人。
易宁本身还是很期待的，结果目睹了食材的制作过程，看到最后眼角都不由抽搐一下。
所谓大餐，就是将各种不知名调料与草物敲碎混在一起，然后将活鱼整个丢入秘制酱料里浸泡，当泡够两个时辰后，村民拿起一条还在摆动尾巴的小鱼，催促易宁快吃。
自从封印神性，性格回到成圣之前，易宁的思想还是受地球教育影响的，金枪鱼刺身什么的他能接受，但是生吃淡水鱼他是真顶不住。
架不住主人热情好客，易宁吃过一只后就不再动筷子，倒是咪咪这家伙吃得开心，离开村子后还舔着嘴唇不住回望。
一个小插曲路途继续，既然遇到过好人，自然也撞见过坏人。
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落，却在村长带领下干着杀淫掳虐之事，都不用易宁出手，咪咪这个炼气期小妖就将这些歹民全部收拾。
有一日，咪咪被雪冻得直搓肉垫，它看到先生穿的单薄白袍，就询问“这衣服是不是传说中的仙器啊”。
易宁点头应是，咪咪就说“这样的话，先生不是就感受不到人间冷暖了？”
于是，两人路过下一个镇子时，就去买了一身冬裘，还是咪咪掏的腰包。
这家伙一路上遇到名贵草药就用油纸裹起来，也攒了些银子，同时暴露小财迷的特性。
买那白色裘衣的时候，咪咪不方便讲话，就由易宁与掌柜的交涉，因为后者不太会砍价，把小熊猫急的就差点要开口说人话了。
最后自然是没砍多少价下来，离开后咪咪闷闷不乐，易宁准备掏钱给它补上。
小家伙却摇头说道“先生不一样的，节约下来的钱和赚来的钱不相同嘀。”
虽然它说上半天也没描述清楚哪里不一样，但易宁还是保证以后会学学砍价技巧，咪咪这才心满意足收好自己的小钱包。
如此大半月之后，天气愈发寒冷。
慢也好，步子小也好，是往前走就好。
一人一妖走过半余路途，来到清禾县与麦岳府中间的地带。
因为此地两边城池都没沾上边的关系，人烟逐渐稀少起来，大自然盖过烟火气，树影取代屋影。
今日，他俩爬上一座山林。
雪已连下三日，天地无花只有白。
半山腰的枯树下，易宁生起篝火，以身挡住寒风，静闻雪落又被火苗烤化：“大雪连绵，我与梅花两白头。”
“先生！柴来喽！”
咪咪抱着干枯树枝脚步飞快，结果一个不注意踩空，整个兽身陷入积雪之中，它也是倔，干脆就顶着厚雪横冲直撞，硬生生撞开一个通道来。
“本大爷随便出手，还是这般厉害。”咪咪挥舞柴火，假装自己是个剑仙。
易宁无奈：“霸天剑仙，柴都湿了。”
最后还能咋办，将就用呗，搭起一个木架，一人一兽围火煮茶。
茶水壶在火上一点点变烫，易宁撑着头看着雪花不知在想什么，咪咪又拿出它的小钱包，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认认真真清点起来。
就是可惜，柴火太湿导致烟尘太重，一缕灰烟飘得好远好远。
当茶水烧好后，山林深处突有脚步声急促靠近。
咪咪收起钱包，直立起身眺望声源处，耳力极好的它不一会就听到对话声。
“老柳，我们人都齐的，这是升起的求救烟啊。”
“谁知道呢，先过去看看再说，这大冬天的山林里迷路路可是要出人命的。”
之后又是一连串密集的脚步。
咪咪分析道：“先生，好像是附近村民，他们将我们这炊烟当做求救信号咯。”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采山人。”
易宁站起身来，他正对的方向正有五名穿着兽皮裹着冬帽的汉子跑来。
这些人露出的面庞、手指被雪冻得通红，背上都背着竹兜，里边装着许多像红薯般的植物根须。
此物一眼认出此物为葛根，年份不高，但依旧有着“土人参”的美誉，营养价值很高，能治风热。
过了小会儿，五名汉子也看到一身白裘的易宁。
“小伙子别怕，我们是山下徐家村的人。”
领头之人年纪最大，约莫五十来岁却已满脸皱纹，手上更是长满冻疮，他带着村民走到近前。
“咦，你没受伤啊。”
“让几位好心人见笑了，我见山雪动人，就找个地方围炉煮茶，却不小心用了湿材。”
“嗐！这样啊！害得我们急急忙忙跑来。”
一个酒糟鼻村民一拍大腿，小声抱怨。
然后，他立刻被领头之人拍了一巴掌：“人没事就是好事，你会不会说话！”
教训完同村人后，汉子笑着说道：“小伙子是外乡人吧，赶紧找些干材灭了这火，咱们这边有个习俗，在山林里看到浓烟就会认为有人求救。”
易宁自是同意，将那些湿柴从火堆中抽出，而后见村民又要离开，便出声邀约：“既然几位大哥都来了，不如坐下喝些热茶再走？”
村民们有些意动看向领头汉子，汉子思索下后点头同意，来到火堆前笑道：“那俺们几人就叨扰些许，顺便烤些吃食。”
咪咪闻言赶忙让开一个位置，挤到易宁身边。
村民这才发现还有只小兽，易宁解释：“自小养大的宠物，通人性。”
“哈哈哈，小伙子好雅兴啊。”汉子笑着回应，坐下后一边拆包裹，一边自报家门，“我叫徐三，是徐家村村长，这些都是俺村的。”
“在下易宁，看徐大哥这打扮，是在采山吧，这葛根年份都是五年左右的，倒是刚好入药。”
“嚯，小伙子好眼力！咱村到了冬日，没有地种，就来山里采集药草能卖些养家糊口的铜板，日子久了自然认得山里药物，年份不足都不会动的。”
徐三声音格外爽朗，他身旁同乡人骄傲补充，“若说识别草药药龄，城里那些郎中都不如俺们。”
咪咪闻听此言，立刻来了兴趣，它现在好想说话，与这些采山人交流心得。
只是五名村民解释完后，就急急忙忙拿出烧饼，还没烤熟就大口啃咬起来。
易宁询问：“篝火一时还不会熄灭，为何如此匆匆？”
徐三吃着烧饼解释：“冬天黑得快，耽误不得。”
酒糟鼻村民也打开了话匣子：“咱这采山是体力活，能采到极品山货的地方大都没有路，只能树丛里钻来钻去，还要防备黑熊、猞猁等野生动物的袭击，要是天黑时再迷山了，那就神仙难救喽。”
“懂了懂了，各位喝些热茶吧。”易宁又一次邀请，这茶还真不是一般的茶，普通人喝了最少也要延寿五年。
结果，徐三却是摆手：“喝茶哪有喝酒暖身子。”
说着话，他从竹兜里拿出一个酒坛，“啪”的一声拍开瓶盖后，一股奇特的酒味传出。
咪咪捂住鼻子觉得难闻，易宁却眼前一亮：
“这是什么酒？”
“哈哈，此物名为药酒，外面可买不到，要不要来一口？”
“有些兴趣。”
易宁接过酒壶，将酒水倒入茶杯中，用鼻子闻上一闻后眼中光亮更甚。
“不知此酒是何人酿造？”
“徐霞客，俺们村里的一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