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泪咽却无声
晨曦，
云的边缘带上金黄色，朝阳拱出万丈霞光。
风和日丽的晴空下，是一片连绵不断的青山绿树，哪怕已是秋末，各种不知名的野花依旧在山谷间争相斗艳。
此处便是医家门派，——仙草谷。
山谷有些像葫芦形状，故此又分为前谷，后谷。
前谷是外门弟子与平日医治患者之处。
后谷则是门派核心场所，平时不对外开放。
此时，
后谷祖师堂内，仙草谷高层正坐在属于自己的交椅上，安静聆听谷主讲话。
身为外门执事的尹弘文便是其中之一。
祖师堂共有二十多把椅子，他的座位在最后方，所以他望向前方交椅的目光，藏着浓郁的侵略性。
尹弘文没注意到的是，他盯着的那道背影，也用同样目光望着更前方的交椅。
生而为人想成仙，成了仙欲望不仅没满足，反而变得更强烈。
亦如现在，执事盯着长老位置，长老盯着首席长老，而后者又何尝不想坐上谷主之位...
但他们都没说，只是“老老实实”听着，听着权利最大的那位侃侃而谈。
突然，仙草谷谷主眉头一挑，沉着脸说道。
“门内两位核心弟子死了，戒律长老你带人去调查一下，若有靠山就抓过来，若只是普通修士...”
他话未说完，但在场谁能不懂，立刻有一名修士带着杀意抱拳离开。
伴随着屋门“叽呀”开合，事情告一段落，中年模样的谷主又开始说起其他事情。
“医家圣人入世闹得天下沸沸扬扬，这便是医家大兴的兆头，我们仙草谷一定要乘上这股东风，把平日亏损填上...”
尹弘文听到这，不着痕迹地瞥瞥嘴。
亏损？就只是他外门诊断患者赚的灵石与仙家钱，一日就足够普通修士用上一辈子了。
不过虽是心中嘲笑宗主虚伪，尹弘文却也乐意见到如此。
毕竟一荣俱荣，谷内多赚些他身为执事，也能多分些，没人会嫌弃自己灵石多。
就在这时，谷主突然喊道：“尹执事。”
尹弘文没想到突然点到他的名上，立刻腾起腰身：“在！”
“外谷平日治疗可是谷中不小的收入，你可得上心啊。”
“请谷主放心，我每日都盯着在，出不了岔子。”
“但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你徒弟用错药，医死人了。”
“事情是...”
“不用和我多说，我不在乎经过，我只想知道，解决了吗？”
“解决了，我自掏腰包赔了三十颗灵石。”
“你办事我还是放心。”
谷主这才露出一抹笑意，和颜悦色地叮嘱道，“外谷这月的营收可得借医圣之风，提一提哟。”
“属下有些懵懂，不知该如何提？”
尹弘文其实心中有答案，但他还是谨慎问话。
结果，谷主更是装糊涂的高手，笑容满面地转移谈话对象，已与另一人聊起其他事情。
“老狐狸，又想赚钱又不想担责任。”
尹弘文暗骂一声，坐回自己座椅上。
一个时辰后，
祖师堂大门被人推开，一道道身影奔着自己负责的区域离开。
尹弘文与几位长老请安后，唤来一只仙鹤，坐在鹤背向外谷赶去。
身边流云吹风，他储物袋中拿出一本医书认真阅读。
只是...
他直接跳过书中关于医术医德的内容，看的都是讲述医家大道修行的方面。
[练气、筑基、结晶、金丹、元婴、化神、悟道、羽化、半圣...]
读到书中描绘的各个境界，这位仙草谷执事彻底着迷。
最后他盯着“半圣”二字，眼里全是对未来的憧憬。
“半圣都这般让人心神往之，那两位圣人又是何等风采，我若能遇到医圣那该多好。”
尹弘文嘴里念叨，干劲十足，“一定要赚够足够灵石，一举突破到结晶中期！”
他俯瞰下方山谷，谷中已有许多人影，一半是外门弟子，一半是前来寻医的修士。
寻医修士好多都是极远地方赶来，他们久居之地也有医修，但人总是相信“权威”。
大家理所当然得觉得，找个不出名的医修看病，肯定不如正儿八经的医修门派。
他们愿意千里迢迢，愿意多花些钱，只为心中那份“安全感”。
尹弘文很清楚这点，也很喜欢患者们求自己的神态。
那个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真成了半圣，乃至圣人。
可惜，结晶期还不能自主飞行，不然尹弘文真想直接飘然落地。
驱使着仙鹤向下飞去，他就这么在万众瞩目之下，降临外谷之中。
此地有四栋楼阁，皆都排着长龙，尹弘文随便找栋楼阁走去。
“这人是谁？”
“恭敬点，这位是负责统筹医治的尹大人，莫要得罪了。”
有排队的修士小声交流，于是当尹弘文走过身边时，他们立刻拱手行礼，不敢怠慢分毫。
“师叔。”正在诊断的医修起身。
“治你的就行。”
尹弘文点头，看上小会儿后，又去其他房间查看，所过之处皆是恭敬，这便是他的一天。
如此过去一个时辰后，
第三栋楼阁中突然传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娘子！你醒醒啊！”
只是，声音才刚发出，楼阁周围就有道阵法浮现，将声音完全隔绝。
尹弘文眉头一挑，走入那栋楼阁中。
只见一名女子躺在地上已没了呼吸，一名不过二十来岁的书生趴在地上，嚎嚎大哭。
“怎么了？”
尹弘文跨过书生，来到诊断桌前。
负责坐诊的医修立刻说道：“属下不知病人积郁已深，治疗其肝火时，病人心中郁气在体内冲击，悸动了神魂，抽搐几下后一命呜呼...”
尹弘文盯着桌上银针，又恶狠狠瞪眼属下，这才转身，开口竟是责问：
“你这儒修，病人常年积郁，为何不说！”
“？？？”
书生抬起头，惊愕之余竟忘了哭，半响才说道，“我与娘子关系甚好，我在朝中任职，每月都会将全部俸禄带回予她，生怕她受半点苦楚，又怎会不悦？”
尹弘文听闻“朝中”二字，态度柔和几分，叹上一口气：“哎，你都说了一月才回一次家，哪个女子愿意独守空房呢？”
“我...”
书生哑然，接着便又趴在尸体上哭泣。
“这位道友，带着尸体离去吧，还有其他病人等着在。”尹弘文从怀里拿出十颗灵石，“佳人离去，我亦是同情，这些就当我个人的道歉吧。”
“不用！”
书生擦干眼中泪水，“你们已经尽力，此事确实我没交代清楚，都怪我不了解娘子，都怪我纳兰成德...”
说完此话，他抱着尸体摇摇晃晃走出楼阁。
一路上浑浑噩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仙草谷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仙家坊市中的。
他只是认着家的方向，脚步不停。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哈哈哈——泪咽却无声...”
名叫纳兰成德的书生嘴中不停嘟囔，头发蓬乱又抱着个尸体，街上众人纷纷远离。
直至...
街道走来一名带着小熊猫的白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