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梦
花烛红毯,罗帷秀幔。
昏黄的烛灯中,身穿大红喜袍,头顶红盖头的新娘子,正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沿,两只交叠在膝上的白皙小手紧紧握在一起,似乎显露着几分对新婚之夜的羞涩与紧张。
很快,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新郎官迈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眼神也带着喜悦,可再往眼底深处去看,却隐隐藏着几分化不开的绝望与无奈。
随后,身为新郎官的陆宣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只手提起宽大的喜服袖袍,拿起放在桌上的秤杆,挑开了新娘的红盖头.....
盖头掀开,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什么新娘子含羞带怯的俏脸,反倒是一双冷寂如寒月般的眼眸。
周遭的环境也极其突兀的变了个样,刚刚还是花烛红毯,罗帷秀幔的洞房花烛夜,现在却只剩下一片空幻般的虚无。
就连那个身穿大红喜袍的新娘子也失去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盘膝在地的曼妙女子。
经历过太多次熟悉的场面,陆宣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又要寄了。
“你这心魔当真是阴魂不散,竟还敢来!”
嗯,相比起前几次,这语气明显是急了。
声音也冷的更加渗人。
不过声音虽冷,但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当真是生的极美。
如瀑般的黑色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横在膝上的长剑逸散着幽蓝色的淡淡光芒,映亮了女子胜雪的肌肤,无暇的面容神色清冷,白色的法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体曲线。
只是在陆宣眼中,这一切都没有她足踝处那抹雪白蚕丝袜来得惹眼。
察觉到陆宣的目光,女子的神色更冷了一些,眼神中也显出几分突兀的羞恼与烦躁,“登徒子!”
坏了,偷看被逮住了。
见到女子执剑在手,陆宣赶忙将目光移开,身体也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不禁又回想起那种被一道剑气给劈死的痛苦。
“姑娘,我真不是什么心魔,咱们有话好好说,何况就算你这次杀了我,下次我还会被迫来找你成亲的......”
他胡乱的摆着手,嘴里快速的说着,试图让对方停止出剑,而女子手中的长剑也适时一顿,狭起了眸子问道:“你还要再来?”
见到女子停下了手中长剑,陆宣来不及喜悦,忙不迭的点头:“对,我还会来,所以你现在杀我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咱们坐下好好谈谈,商量......”
“呵...”
可惜对于陆宣的提议,女子显然是不屑一顾,甚至没等他把话说完,便用一声冷笑将其打断,“我与你这心魔有何可谈?你再来又如何?即便你往后不来,本座也定要前去同你做个了断!”
话音未落,一道剑芒便瞬息而过,如同她的容貌一般,她出剑的仪态很美,也很无情。
但陆宣却无暇欣赏,能感知到的唯有撕心裂肺的疼痛。
.............
“啊!”
卧室之内,骤然响起一声痛叫,床上的陆宣腾的一下坐起身子,但下一秒又蜷缩了下去,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像一只搁浅的鱼在床上抽抽,扑腾。
如此过了半晌,觉得疼痛渐渐消退,他方才再次坐起身,用手在身上四处摸摸,发现全都完好无损,并没有缺什么零件,这才松了口气。
而此时,他身上已是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上的睡衣也湿透了大半。
目光有些发滞的坐着,好半会儿,陆宣从嘴里吐出一口浊气,“第十七次了....”
已经是第十七次被那个无情的女人斩于剑下了,自从梦到那个女人之后,连着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被那个貌美的女子砍死了十几次。
更确切的说,这半个月以来,每当夜晚入睡,便会进入相同的梦境之中,先是不受控制的跟人拜堂成亲,入洞房,掀盖头...…
接着场景大变样,新娘子变成那个貌若仙子却又冷若冰霜的女人。
然后,被对方一剑送走。
他不理解。
他不仅困惑于【在我的梦里还能让你给欺负了?】这种形而上的问题....
更困惑的是,为什么每晚都做着同一个噩梦?
经常做梦的朋友都知道,梦这玩意儿是假的,而且梦醒之后,梦里的场景往往会迅速忘记。
但他不同,每次在梦里被砍死,继而惊醒之后,梦里的一切都记得无比清晰。并且每每惊醒,从那噩梦中抽离,仍有无尽的痛楚残留,觉得身上哪哪都疼。
他甚至怀疑,那不是梦,因为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在梦里被杀死了...
无限次接近死亡,才能领悟死亡的真谛。
但连着十几次在梦里被人斩杀,死亡的真谛没有悟到,陆宣悟到的只有一件事。
梦中的那个女人压根就没法交流,并且是个极端的暴力份子。
连着十几次的见面,每一次,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最后面临的结局,都是被对方一剑送走。
不止如此,连续十几晚的做噩梦,连续数次的被砍死,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日常的精神状态,对他的生活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
他甚至心一狠,斥巨资去找过心理医生。
可钱花了却没什么用,还是天天做噩梦。
如今陆宣只盼着哪天对方能静下心来和自己好好谈一谈,别动不动就拿剑砍人,这样不好。
可惜,如此朴素的愿景貌似很难实现。
且不说那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酷气息。
更关键的是,那女煞星还对他多有误会,明显是把他当成心魔在杀。
当然,事情也不是没有好的一面,起码相比于头几回的冷淡,现在对方已经愿意骂他两句了。
这么说好像有点舔。
但确实是这么回事,要知道头几回,对方只是一言不发的抬剑送他走,跟他连一句话都懒得说,现在不仅会骂他,甚至最后还说要来主动找他做个了断。
对此陆宣倒是并没怎么往心里去,无非还是梦里那一套,了不得换个场景,换个方式,不然还能怎样?
难不成那女的还能从梦里跑出来?
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涌上脑海,陆宣觉得自己应该哑然失笑,可不知怎的,他半点都笑不出来,反而觉得口干舌燥,脊背也有些发凉。
同时,还有一股没来由的不祥感像杂草般在心里疯狂生长。
他忽然在想——那女煞星会不会真能跑出来?
没敢让这个可怕的思绪接着发散,他连忙晃晃脑袋,把这个荒谬的想法驱散出去。
开什么玩笑,只是个梦而已,对,那就是个梦,最多...最多就是玄乎了一点。
在床上怔楞的又坐了片刻,陆宣扭头看向窗外,外面太阳高挂,看时间都到中午了,他翻身下床,决定洗漱一番出趟门。
那个梦搞得自己这些天心力憔悴,现在连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都冒出来了,再这么下去,迟早得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成为一个精神病。
王医生让自己有空再去做做心理疏导。
今天还是再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