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福是祸?
见韩光久久没有开口。
陈洪皱了皱眉,也不知是捏着嗓子还是说天生就那个嗓音,反正就那么不冷不热道:
“国公爷,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领旨谢恩。”
韩光蜷在袖子里的手指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身为一方名将,他当然知道,在大乾这个权力争斗无休无止的朝堂,失去军权意味着什么。
没有军权的国公。
呵,那就是个屁。
还世袭罔替。
人随随便便就能把你给捏死。
可不接旨的后果他扛得住么?
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罪名,同样让他担待不起……
思忖两秒。
韩光终于松开拳头,努力在自己脸上挤出几缕笑意,然后高举双手,一字一顿道:
“臣韩光,领旨谢恩!”
听到这句,陈洪阴恻恻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轻飘飘将圣旨放到韩光手上,这才淡淡道:
“老奴就先恭喜国公爷了,您这可是实打实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世袭罔替的国公爷,咱们大乾拢共也没几个……”
这倒是,从大乾建国至今,世袭罔替的国公拢共封赏了十五人。
里面有八个,转脸就被屠的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又是什么下场。
这般想着,韩光在心头凄苦一笑,客套两句后,也就送上薄礼,将陈洪和他那一众随从送走。
……
直到确认陈洪等人不会去而复返,正堂里面只剩自己、老三和父亲时,陈艳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爹爹,你说皇上,皇上他这是什么意思?收军权,封国公,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儿,我这心里怎么就突突跳个不停啊……”
韩光摇头苦笑,拎在手里的圣旨像是吸干了他所有精气神似的,让他重重往正厅靠墙的太师椅上一坐,又顿了两秒后,才颓然续道:
“要说起来……侯,已经是军功的上限,很难再进一步,从这一点儿上看,能封那世袭罔替的国公,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陛下收回军权的圣旨会来的那么快……西境平定这才几年……还有许多不……”
说到这里,韩光像是想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接着他长舒口气,然后豁然起身,下决定道:
“罢罢罢,皇上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他都说了君臣和则社稷定……那我就让这江山社稷稳妥一些,他不是担心我功高震主吗,那我就将这军权送回,给他个心安,咱们踏踏实实的做咱们的逍遥国公去……”
他话音未落。
就见沉默了许久,甚至连圣旨都没有出去迎接的韩昭像是如梦初醒般猛然抬头,接着一字一顿道:
“爹,军权绝不能交!”
他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坚定。
韩光回身看向韩昭:
“为何不能交?你可知道,圣旨已下,我若不交军权,那就是抗旨不尊,而抗旨不尊的话,咱们一家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韩昭默然点头,正当韩光打算再说教两句时,他却忽地再次抬头,不卑不亢道:
“可交了的话,我们就能保住自己的脑袋么?”
“爹,你信不信,只要我们交了兵权,那昔日被杀到人头滚滚的京城国公们,就是咱们的前车之鉴!”
此言一出。
犹如惊雷一般瞬间在韩光头上炸裂,惊到连他这位久经战阵的名将,都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就想呵斥韩昭,让他少说这种危言耸听的猜测。
毕竟,无端揣测上意,在大乾可是一项了不得的大罪名。
只是,他的训斥还没说出口,就在韩昭那耀眼的双眼注视下,生生咽了回去,继而化作低声质询:
“昭儿,你可知道你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么?”
“这也就是我跟你二姐,若是旁人将你这话给传出去,顷刻之间,你的脑袋就会搬家……”
“更何况,皇上的圣旨上也写的明明白白,他是怜悯我韩家三代英烈,不忍心再让我们去沙场搏杀,而且还许诺我们,与国咸休的国公之位……怎么可能会落得人头滚滚的下场。”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那是先皇的刀,我当朝陛下,乃是大乾史上少有的明君,所以,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韩昭看着神色沉郁却隐隐间透着坚定的父亲。
心底忽地有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稍稍思忖后,韩昭深吸口气,快步走到房门前,左右撇了眼四周,确认没人后,这才叩上房门,旋即压低声音道:
“爹,自古伴君如伴虎,您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真的看不明白么?”
“好,权当您真的看不明白,可古往今来,除却极个别的进退有度,皇帝真正宽厚的名将外,又有几个是得到善终的?”
“我跟您说捧杀您可能不懂,但您信不信,兹要是你交了兵权,明天交完给你发了个封国公的圣旨,后天就有锦衣卫能找到咱们逾制乃至是图谋不轨的证据……”
见韩光仍旧将信将疑,韩昭决定再下一记猛药——
“爹,我知道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就是想多了,皇帝肯定不会做出这种卸磨杀驴的话来,但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么?”
这话说出来,韩光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急忙道:
“是了,你往日虽然跳脱了些,但这些事从不掺和,怎么今日突然就……”
不等韩光发问结束,韩昭已经抢先一步打断道:
“是六皇子,景王周志恒!今日我跟诗云在长安街闲逛时,他被我和诗云气到极点,盛怒之下才说漏了嘴!”
“他说要让我韩家三代忠烈变成满门忠烈,还说我马上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你要是不信,大可现在就让韩五叔去董家找诗云问问,看我这话有没有一点儿夸张的成分……”
韩昭话音方落,静谧如死的韩家正堂里忽然响起一声脆响。
接着,就见那个一直被韩光习惯性拿在手里把玩的瓷盒,变成了碎片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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