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练气七层 秋月之宴
张珩端坐蒲团之上,双目紧闭,面容舒缓,他顶上正升起丝丝缕缕的白气,聚作一团烟云,随着呼吸时涨时缩。
此刻,他按照《易象参赞书》上面的养气法门,不断导引着丹田内的磅礴真元。
按其载述:七为阳之始,无七不成九。练气七层乃是变化之始,而踏入此境之关键,便是炼出一口乾阳之气来。
所谓乾阳之气,乃是一点心火,无形无质,更没办法借助外物炼出,需修道人从真元之中采取。
每一缕真元都有阴阳两面,乾阳之气是真元之中的阳性一面,与此对应的,便是坤阴之气。
萃取出一口乾阳之气,便是为练气七层,而之后再萃取一口坤阴之气,便是练气八层,最后乾坤再合,两气复而归一,便是练气九层,到了这一步,便能开辟气海,种下道根了。
丹田为实,藏命之所,气海为虚,藏性之所。性无命不立,命无性不存,灯油是命,灯光是性,修玄炼真,便是积足油量,养育元神,从而性命不朽,得道长生。
张珩心神沉寂,只默默念动口诀,一遍又一遍的运转玄功,不断的将真元反复熬炼,希望能从中磨出一丝阳真出来。
整整一个月过去,他无一丝动摇,心神寂然,完全沉浸其中,形同一节枯木,呼吸都若有若无起来。
如此再过三日之后,张珩忽觉一阵暖意自心底生出,须臾间便传入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暖洋洋一片。
他双目一睁,好似两盏明灯,身体也不自觉一摇,轻若一片羽毛,似乎有什么东西陡然间脱体而去了。
再看丹田,只见一点星火漂浮,溢出明光,好似大日高悬,整个丹田都透彻一片,而就在这时,他识海之内的那枚天符连同大道宝图,却是紫光一闪,居然直接坠了下来。
冥冥之中,他忽有所觉,这点阳火被他心念一催,立时窜至天符之上,接着像是得了大补一般,瞬间暴涨开来,金紫耀眼,原本还稍显虚幻,如今竟隐隐有凝实之感。
只是大道宝图没什么明显变化,依旧蜷缩在丹田一隅。
张珩隐有所悟,乾阳之气是自真元之中萃炼而出,极为纯粹,若是没有寄托之物,用不了多久便会重新变回一道真元。
一般来说,到了这一步的修道人,都会寻一灵物炼化,用来承载这丝乾灵之气,但如此一来,不可避免的会沾染些许外气,别看暂时没什么影响,但无形之中便是拔高了日后跻身更高境界的瓶颈。
他有大气运在身,冥冥之中有天道垂怜,竟能用一枚天符承托,却是险之又险的将此关化解了去。
这时,张珩审察自身,发现原本寂如死水的真元,居然给人一种生机盎然之意,而且极为轻灵,好似天上云霞,含弘光大。
他心中一动,抬手一点,打出一道剑光,只听‘咝’的一声,轻不可闻,脚下顿时被刺穿了个不知道多深的圆洞出来。
见此,张珩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暗忖道:“难怪朱瑄有恃无恐,只是炼出一口乾阳之气,便有这般威能,而他更是练气八层的修为,恐怕更是不凡。”
刚才这一击,他只用了一二分力道,但其威力却是能轻易破开练气五层修士的护体真元。
盘算了一下,他心中顿时有了几分底气,窜出洞府,驾起云光,便直往小界深处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竟是丝毫不见半个人影,如此约莫小半个时辰,方才看见一道遁光飞过,他急忙上前,大声道:“道友,还请留步!”
遁光一停,现出一名二十出头的男修来,练气五层的修为,他小心的打量了张珩一眼,道:“这位师兄,不知有何指教?”
张珩拱了拱手,道:“在下张珩,敢问这位道友,为何小界之中这般冷清,莫非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听他自报家门,这修士双眸微微一缩,忙回礼道:“原来是张师兄。前些时日,山门传来谕令,言说小界将要崩散,不准我等在界中逗留,诸位师兄早已离去多时了。”
闻言,张珩心念一动,又道:“原来如此。道友可曾听闻过龙涎香的消息?”
这修士微微一怔,继而露出几分慕艳之色来,道:“龙涎香?已被范玉璇范师姐得手了。”
张珩点了点头,道:“多谢道友了。”言罢,便驾起虹光,直往出口而去。
这修士长吐一口气,目光一阵闪烁不定,忖道:“张珩居然现身了,我得赶快回去禀告给宋师兄。”
只是此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一二里开外,张珩立在云端,将其神情尽收眼底,他微微一笑,似是验证出了某个猜测,接着身形一晃,消散不见了。
张珩一路折返,直至到了岩牙岛上,方才看到数名修士来来往往,不过相比之前,也是显得极为冷清。他沉吟一二,直接驾云而走,以他如今修为,也无须再乘坐渡船了。
待回到自家洞府,已是月上西山,刚走入大殿,玉真已是迎了上来,禀道:“老爷,前些时日,范真人亲自送来一封请柬,请老爷于八月十五前往泻玉峰赴宴赏月。”
张珩脸上浮现一抹讶色,道:“莫非是范玉璇范道友?”
玉真掩嘴一笑,道:“正是,范真人乃曹上真座下爱徒,又是崇阳范家嫡女,以她这等身份,想在泻玉峰上召开赏月宴会,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不过据说山上月色极美,只是少有人能有此眼福。”
张珩翻开信笺,字体娟秀,一看就是出于女修之手,上面只有短短十余字:寒暑均,蟾魄圆,泻玉峰上,清赏雅叙。
他稍作思虑,便决定按时赴约。原本在他看来,去与不去都无关紧要,与其在这些风花雪月之上花费心思,还不如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修为才是正事。
只是他听闻龙涎香被范玉璇所得,有意想讨要一二两,一来自家日后凝真或许用得上,二来也可分润给萧瑀些许。
玉真美目流转,道:“老爷可是要赴宴么?”若是不去,她便会备上些礼物送去以表歉意,毕竟同出一门,该有的礼节自然是不可或缺。
张珩点了点头,道:“回书一封,便说我定会如期而至。”言罢,他便步入静室,准备趁着破境不久,再巩固一番。
五日后的傍晚,暮烟四起,暝色苍茫,山角边挂起了一盘明月,清光四射,鉴人眉发,张珩换了一身玄袍,便身化虹光,往泻玉峰而去。
泻玉峰坐落在近海的一处岛屿上,这岛不过数亩之地,地势平坦,岛中心突兀而起一座奇峰,直插霄汉。
张珩落在岛上,早有女婢迎了上来,验过请帖,便领他至峰顶去了。
到了峰顶,举目一扫,依次而列的便是数十张石桌石椅,饰玉雕金,朝星挂斗,纵使此刻月色尚不圆满,却也是一片皎洁,溶溶月华,如万斟珠玉洒地一般,滟滟一片。
此地早已来了不少人,粗略一看,居然俱是练气六层的修为,个个广袖长袍,束发带冠,出尘之意扑面而来,不少人正三五成群,立在栏边谈笑风生。
正前方有一女子,白衣素裙,杏脸桃腮,青丝挽成高鬟望仙髻,宛若神仙妃子、月中嫦娥,正是此次赏月之会的主人范玉璇。
在她的旁边,除了范玉容、苏云湄和卫宣娇之外,还有数名男弟子相随,众星捧月一样,将她环绕在中心。
“张师弟……”范玉璇美目扫过,而后分开人群,向这边走来。她身边有两名男修眼中闪过惊色,他们对张珩并不陌生,在龙府小界之中,曾亲身领教过他的手段。
只是一剑,便将数名同境修士逼开,再出一剑,又将朱瑄的发髻斩断,如此战力,在海涯观年轻一辈当中,能与之相争的,恐怕不过五指之数了。
张珩拱了拱手,笑道:“范道友,张某来迟,还请恕罪。”
范玉璇目光闪过一丝异彩,万福回礼,道:“不曾迟也。”她脸带笑意,但心中却是泛起惊涛。
她犹然记得,初见之时,张珩不过初入道途,短短几年时间,居然便有这番成就,一身气机轻灵无暇,显然已是迈入了练气七层,反将她甩在身后了。
“哈哈哈,原来是张道友,看来道友自小界之中得来的道书果真不是凡物,几月不见,便已是修为大涨。”
远处传来笑声,虽极力作爽朗之意,只是其声稚气十足,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别扭。
张珩回首一看,见是申无垢自远处走来,步履从容,身后跟着两名美婢,俱是捧着两只古色古香的木盒。
他心中微冷,同时又有几分不解,他与申无垢明明没什么利害牵扯,不知为何总要针对于他。
此刻这人一番言语,犹如石子落在湖面,却是让不少人心中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
只他自是不知,申无垢出身豪族,天资异禀,自小便备受宠爱,仗着家族的权势,无人敢忤悖与他,早就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而张珩先前之举,本是一件小事,在他眼中却是觉得落了面子,念头便不顺畅起来,而随着张珩独战群雄勇夺玉简,更是让他邪火滋生,变成了执念,似乎只有将其打杀了才能泄心头之恨。
修道人有三灾九劫,这便是九劫之中的心魔劫,一念不正,清净难存,便会有心魔滋生,这等劫数全由心起,根深者不妨,自会反省补漏,根浅者却是要应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