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后辈
洛氏酒族，演武台。
桑澜山脉多为崇山峻岭，少有平原，唯有雁目山下有一片谷地，地势较为平坦，少有树木。
五年前，洛花雕成为桑澜山脉魁首后，便在此谷地中修建了演武台，供洛家家兵日常操练所用。
洛熊胆和洛枸杞五年前遭尉迟骊重伤，酒魂濒临破散，虽被洛生姜用酒医之法保住命数，但酒境却再难有大的提升，如今均卡在了烂泥九境巅峰。
二人终日煮酒苦修，见仍是无甚突破朦胧境的迹象，便将重心放在了训练家兵之事上。
此刻二人正坐于演武台将席之上，观摩着台下比武。
洛家家兵根据是否为修士分成了两类：
桑澜山脉中修仙世家的子弟，必须选出灵窍最多者服役于洛家家兵，此类身具灵窍的修士称之为“绿蚁”。
山中猎户子弟，虽不具灵窍但却勇武威猛者，被选入洛家家兵，称之为“红泥”。
眼下正在演武台下比武的，正是年初方入“绿蚁”的两位黄口少年。
左首少年面如冠玉，眉如远山，鼻挺口正，手持一把青色长弓，弓中羽箭拉满，正在小心控制着二人间的距离，伺机发箭。
右首少年嘴上挂着一抹自信笑容，眼中却透出一丝桀骜与放浪的光芒，手持一把厚脊黑刀，向前方不断横跃冲刺着，想尽办法近身砍杀。
二人不分伯仲、正自难解难分之际，洛虫草悠然骑着玉象往演武台踏来，坐于象背之上津津有味看着场中拼杀。
玉象在将席五十步外停下，洛虫草踩着黑虎背脊翻身而下，来到将席中，亲昵高声喊道：
“三哥四哥！”
“小草来了！”熊胆、枸杞二人喜笑着回他，三人坐在将席中边看边攀谈起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场中终于分出了胜负，右首持刀少年虚晃骗出一箭后，趁其换箭拉弓时终于欺近身去，用黑刀架到了左首少年脖颈上。
左首少年心中不服，用手一把推开黑刀，右首少年收刀不及竟将他手心划破个大口子，鲜血流了满地。
“父亲，哪有弓箭手和个破拿刀的比试的！”
洛枸杞哈哈大笑一声，示意他上将席来，扯下粗布给他包扎了：
“输了便是输了，哪这么多借口？”
少年把手中长弓攥的生紧，右手刚包扎好，左手又被弓弦勒出血来，眼神中满是不甘的狠烈。
洛花雕尚为大闯山山主之时，原给家中子嗣定下规矩，及冠之年方可淬体。
但自从洛家雄踞桑澜后，族内酒修实在太少，再加上家中佳品、珍品，甚至是匠品酒酿越酿越多，贡酒更是源源不断，因此洛花雕便将淬体之年改为十岁。
眼前这位长弓少年便是洛枸杞刚满十岁的儿子洛杞叶，年初时用《酒灵淬骨法》测出酒魂为“羽歌”，擅长凝酒成箭，箭蕴酒意，射出如酒风无痕，无声无影取敌首级。
方才与他对战少年则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洛杞茂，也在年初时测出酒魂为“渴刃”，擅长以酒驭刀，酒刃如霜，刀意森寒，酒刃之下，刀光如虹。
洛杞茂胜了比武后，自是得意洋洋，翻身跃上将席，嘴角上扬调谑着：
“小叶子，每次赢你都不服，回去好好练练下月再来比过。”
说罢兴高采烈地往洛虫草身边跑去，恭敬喊了声“六父”便要去骑他身后的黑虎，无奈个子小了却怎么也爬不上去。
洛杞叶原本被他挑衅的怒火中烧，看到他这狼狈样子噗嗤笑出声来：
“就连我家山君也嫌你。”
洛杞茂小脸被羞得通红，面子上过不去作势就要去打那酒兽黑虎，却被对方一声震天怒吼吓得滚下将席去。
演武台下的砂石滚满了全身，他委屈地冲着洛虫草哭腔撒着娇：
“六父你看它！”
将席上众人笑的前仰后合，洛杞茂见根本没人要下去扶他，正要自己灰溜溜起身，却被另一双小手从后方将他抱起：
“小叶子，小茂子，我一不在你们两个又要闹。”
身后来的同样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鼻梁高耸、眼窝深邃，颇有气宇轩昂之姿，乃是洛枸杞的长子洛杞枝。
他是洛家小辈中第一个淬体功成的，测出酒魂为云帆，是极为罕见的阵法类酒魂，擅长以酒酿布阵，如长风破浪，直挂沧海。
洛枸杞赶忙让他拜了忘年交陆霄云为师，几个儿子又都拜了义父，后者为洛家修建的桑澜大阵，日常已然交予洛杞枝来察护，自己则天天烂醉如泥去了。
洛杞枝虽只年长两个弟弟一些月份，但自幼心性沉稳，说话做事颇有分寸远见，胸怀亦是宽宏明亮，凡事都让着他们，因此在三人中颇有些威望。
洛杞叶和洛杞茂见是他来了，连声抢着叫“枝哥”，均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洛杞枝不理他俩，恭恭敬敬挨个到长辈面前行礼问好：
“父亲，三父，六父！”
洛熊胆操着雄厚声音笑着去扶他：
“这小子哪像你和陆恩公带出来的娃，太有礼数了些。”
洛枸杞笑着回他：
“北窗望里的书院终究是比咱这山里的强些，再说咱自家书院里的先生又哪敢严管这几个小子？”
洛杞枝常到千阙坊市中的阵法堂学做阵旗，因此便在北窗望的书院里上学，闲暇时才回到山里跟着陆霄云学阵法精要。
除此三人之外，洛枸杞还有一个年满十岁的儿子，在千杯洗身时测出身具酒魂，但却被烈焰酿髓烧透经脉后早夭了。
其余千杯洗身失败的，自是没有酒魂，要么送入家兵红泥磨炼，日后培养了掌管家兵，要么便送入桑澜书院读书习字，日后教授经纬韬略之术。
洛虫草见几个小辈闹罢了，高声问道：
“你们可有人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的？”
三人异口同声答道：
“回六父，今日是仲父知命之年的生辰！”
洛枸杞和洛熊胆先后从将席中起身，前者啐骂着几个儿子：
“听不懂人话的，六父催你们回家给仲父过寿嘞！”
洛杞枝听后，赶忙左右手各自拽了一个弟弟，跃上象背笑嘻嘻看着洛虫草：
“这便回大闯山罢六父，回的晚了仲父生起气来那疤脸可吓人。”
洛枸杞骑着黑虎跟在身后，笑骂他道：
“你仲父何时又生过你们几个小辈的气，你这般说他，等回家我便在他面前告你一状！”
几人虽是父子叔侄的关系，却向来便如兄弟一般，此刻打骂笑着啜着酒便往大闯山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