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适得其反?
洛口城!
石匠铺。
工匠按照李绍恭提供的名字,挨个镌刻至忠烈碑文,此次袭营之战的经过,亦被详尽记录。
叮当!叮当!!
铁匠铺内,李绍恭光着膀子,甩开手臂,乒乒乓乓干的热火朝天,外面寒风凛冽,与这里形成明显反差。
衣裳早已湿透,脊背、脸颊大汗淋漓,提起铁钳放在面前仔细端详,金色的五角铁片,被捶打的凸凹有致。
他细细观摩,直到捶打至彻底满意,这才将其丢入水槽,铁片遇水冒气,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飘飘扬扬沉入池底,与其他铁片堆叠一起。
傍晚时分,有关此战的统计,终于送到帅帐之内,此战大雪龙骑及陷阵营的损失忽略不计,主要损失来自先登营。
战死者二百,重伤残缺不能继续作战者近百,其余战士人人带伤,只要好生静养,并不影响日后作战,这样的损失,远比战前预估乐观不少。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王世充伪善狡诈,极善谋略,想要瞒天过海,若不付出代价,他怎会轻易上当?
都尉以上的将领全部汇聚一堂,直至深夜,才把洛口这几场战役中,所有战士的立功级别评定下来。
送走所有将领,李绍恭以手支颐,暗中思忖接下来的布局,军中奇缺妙手回春的大夫,若是能有好大夫坐诊,受伤的兵卒中,能恢复如初的士兵还能更高。
前往蜀地邀请名医的人已经出发,李绍恭判断,李敖应该不是天生痴傻,更像是是被人重击脑部,这才变成如今这样。
若能请来药王孙思邈坐镇军中,李敖或许还有恢复正常的机会,不知来自后世的医学理论,能否打动这位神医。
翌日一早。
洛口广场!
数百口建简易棺材摆放整齐,全城百姓披麻戴孝,全军将士臂膀挽纱,分列街道两旁,表情肃穆,军号嘹亮,战鼓低沉。
“将士们!”
“吼~”
数万将士异口同声,声震九霄。
“让我们再送袍泽最后一程。”
“吼!吼!吼!”
“起棺!”
千余名身披缟素的将士,抬棺起身,面色凝重,李绍恭擎举引魂幡,走在队伍最前沿。
苏定方、刘黑闼、魏玄成等洛口文臣武将紧随其后,从袋子里取出纸钱,撒向天空。
与上次一样,阵亡的若是普通兵卒,便由什长台棺,若是什长,便由旅帅台棺...
被俘的数千王家军,亦被押来观礼,所有人都被面前场景所震撼。
长官抬棺,主将扛幡,文臣武将抛洒纸钱,众人活了几十年,哪见过这种颠覆三观的事?
就算放眼古今,这种事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底被狠狠触动,把兵卒当作兄弟的主帅,谁不愿为其效死命?难怪洛口匪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些年,他们跟着王世充东征西讨,战死的伙伴不计其数,何曾见过大将军厚葬过战死同袍?
两相对比,高低立见。
不少人心生异念,跟着这样的将军,哪怕战死疆场,亦是无悔,活着做好汉,死了享殊荣!
若能荣归故里,谁愿锦衣夜行?
洛河对岸的十数万大军,唯一能入李绍恭眼目的,唯有薛德音及王世充的两支军队。
若能策反他们,他便有了自立为王的本钱,穿越隋唐乱世,手握剧本通天彻地,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被困囚牢的王子信,听到外面突然响起的战鼓号鸣,不由神色慌张。
难道是大将军打过来了?
心中一阵感动,都说族兄为人薄情寡义,杀人如麻,没想到,他为了自己,不惜渡河进攻洛口,生有兄长如此,夫复何求?
似想到什么,陡然间,内心不禁惊恐万状,兄长为了营救自己,不惜与洛口匪军撕破了脸,匪军会不会斩了自己祭旗?
脑袋贴近牢门,想要看清外面景致,却见狱卒站得笔直,望着洛口东方,静默无言。
王子信不解,遂叫来狱卒,想要贿赂对方偷偷释放自己,却见对方双目通红,对自己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想屁吃呢!朝廷军队若敢来洛口,将军定会杀的你们片甲不留。”
随后,狱卒便将洛口今早发生的事,简单讲述给对方听,王子信登时警铃大作,暗道不好。
对方明显是在收买人心,自己麾下的兵卒若是看到,能有几人能够抗拒?想到这里,双腿发软,再也站不起来。
长孙辅机立于人群,情绪犹如惊涛骇浪,这段时间,他看似融入了李绍恭的圈子,实则只有自己知道,李世民是他永远无法绕过的一座大山。
他认可李绍恭的才能,钦羡对方的谋略,今日之前,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在洛口就算作出一些政绩,偷袭袭扰赢了几场小仗,也不至于让洛口数万军民奉若神明。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明白,原来,少年之所以被人推崇,根源并非因为他的才华和谋略,而是来自于他的个人魅力,来自于他对人性的透彻刨析。
一个能给所有人带来希望,又能放低姿态,痛百姓之痛,乐百姓之乐,设身处地为旁人考虑,如何不被人所拥戴?
一直以来,总感觉自己与洛口军民之间,有层似有若无的鸿沟,此刻豁然开朗,原来,这道阻隔是推心置腹,是坦诚相待。
想到老友的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绍恭或许不知道这句话,但是却将这句话执行的非常彻底。
人群之中,还有两人并肩而立,一人来自于薛德音军中的新卒,他名叫王仙芝,家中行商,算是小有家资,母亲去世后,父亲续弦另娶,此后,他在家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身旁的少年,正是数日前落风坳运送粮草辎重的少年兵卒,他叫朱四郎。
两人被掳之后,就被李绍恭深度洗脑,随即改换门庭,被特招进入大雪龙骑,成为李绍恭的亲兵。
两人对视一眼,内心翻江倒海,就算族中长老或县官老爷长逝,也无法比与眼前场景相提并论,所谓风光大葬,也不过如此。
两人心中奋激,艳羡不已,有朝一日,自己若能被人如此对待,也不枉来人世间走这一趟。
洛口东城!
丘坡之上!
“兄弟们呀么...”
“呼嘿!”
“加把劲儿呀么...”
“呼嘿!”
李绍恭挽着袖子,站在队伍前方喊着号子,他喊一声,众人便跟应答一声‘呼嘿!’
坡下,众人抬着硕大的石碑,正在艰难爬坡。
山坡上修建了一座不算很大的茅草庙宇,他们运送的正是李绍恭命人篆刻的忠烈碑。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一群无名英雄,曾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为守护一方平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和青春。
记事碑铭被立在庙宇中央,洛口的真正大战尚未到来,接下来的大战还会死人,需要被记录的内容和勇士的名字会有很多,必须留出足够的位置。
之所以先行树碑,也是想提振士气,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只有瓦岗军士气鼎盛,接下来的大战才能少死人。
能够树碑立传,所有人都该梦寐以求,李绍恭却发现兵卒的兴致并不甚高,普遍有些心不在焉,心下不禁好奇。
今早送别战友感同身受?以至于情绪不高?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军中的消极情绪一旦蔓延,很容易影响士气,今日拂晓起床,忙活半天总不能落得如此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