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强烈相信（一）
武英殿偏殿，又是一次小型朝会。
看着几步外安然晏坐、脸含笑意的皇帝，一众内阁、司礼监的臣子都有一种莫测高深的奇妙感觉。
对，就是莫测高深的感觉，还隐隐有着一丝恐惧感。
皇帝的举动是越来越不可测了。
之前听皇帝言语间调笑程阁老，似乎对理财的事儿有了一定的把握，但大家并不以为然。多少年来，这大明朝廷就一直处于缺钱状态，大家也都习惯了，没想到这次皇帝竟然真的有办法了。
先是通过“皇商”这个名头圈了几十万两，然后捐资助饷得了近30万两，又一下子从几十个勋贵的高级家奴的手上硬生生夺走了200多万两的家财，这还不算，刚才皇帝又暗示说还有两笔大财陆续到达，总额达到近300万，如果再加上后续的皇商和户部行商入会费、保证金，这短短一个多月里，朝廷就有了六七百万两的额外收入。
有了这几笔大钱，这场仗就赢了一半了。
众人心下都在暗自纳罕——那两笔大财会出自哪里呢？
看司礼监那边，少了王之心、李凤翔两个人，另外前不久还有一个秉笔王裕民公干回来后又迅速被派了出去，估计就是这三个人正奉皇上的秘密使命，在四处奔波筹钱呢。
有了钱事就好办呀，朝野上下，尤其是北直隶、山东的官民一下子就吃了颗定心丸。
不过还真的有点不适应呢——朝廷竟然也变得有钱了。
一旦朝廷有了钱，也不知道会变得怎么样，不会狠抓工作风气吧？
至于这个“朝廷”背后到底是户部还是皇帝的内帑，大家都自动忽略了。在普通老百姓心目中，这两者没什么差别。
大战期间，首先要说的自然是军事。
就在崇祯和薛国观在京城捐资助饷期间，前线爆发了一次中等规模的战斗。
孙传庭率领大军到济南城下扎营，竟然按兵不动。双方对峙了几日之后，终于都按捺不住了，就在济南城外排兵布阵，开始了正式的厮杀。孙传庭派出秦军大将贺人龙率本部骑兵出战，多尔衮则派出阿巴泰率正红旗数千骑兵应战。这场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贺人龙败北，迅速投入本阵之中，阿巴泰追杀，却被秦军骁将柴时华击退。
自此之后，明军大部就在城外深沟高垒、不与敌战，任凭清军怎么叫骂，孙传庭就是不出战，只是每日在营内操练兵马。
多尔衮见孙传庭不应战，就派出人马到济南周围四处劫掠。不过事情并不太顺利，各地由于孙传庭的命令都开始大办乡兵，这些人出城作战力有不足，可是守城还是有相当作用的。虽然也有几座城池投降或被攻破，可是一些关键性的府城和重要城市都没有陷落。
双方对峙十几日之后，清军终于放弃济南，开始北撤，就像坐轿子一般，大量战利品在轿子的正中间，前后左右则是几个“轿夫”和“保镖”。
这仗打的，着实无趣，甚至许多人都认为已经基本结束了，接下来只要做好“送客”工作就好了。
“皇上，首辅大人有奏本，说的还是刘光祚的事”
这次是薛国观第一个奏事，说的还是首辅刘宇亮的事，看来这薛国观和杨嗣昌不把刘宇亮踢出内阁是不会罢休的。
崇祯也有点不耐烦：“首辅大人怎么了？他又告刘光祚的状？”
“不，他这次是为刘光祚请功，说刘总兵知耻后勇，上次被弹劾后开始行动，多次拦截东虏的哨骑，斩获3个真虏首级，现已报孙督臣处”
一个首辅大臣，连续上书，净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务，确实没有体统。薛国观将这件事放在最前面，就是为了再次打击他的威信——看你还有没有脸继续呆在这个位置上？
这次捐资助饷行动大获成功，薛国观有“首倡之功”，而且他还超额完成了助饷任务，总额虽不到五万两，却也是历次朝臣捐资助饷最高的。
关键是没有一点强迫，全属自愿，至于背后有没有什么交易，那就难说了。
这人野心不小，胆子也大，资历也老，看来是瞄准了首辅的位置。
崇祯耐人寻味地瞅了他一眼，“兵部记下刘光祚的功劳吧，战后一并结算”
杨嗣昌说起了近期另外的大麻烦事：“皇上，现在有不少人上书弹劾平西伯，说他畏敌如虎，坐视敌人逃走而不追击，只知道尾随敌人而动，如此举措大丧我军士气，只能是重蹈崇祯九年张凤翼督师的覆辙”
张凤翼是杨嗣昌之前的兵部尚书，前后干了五年之久，也算难得了。只是面对阿济格入寇，他也是束手无策，后来自请督师，可到了战场上仍是没一点办法，只能“送客”了事。他为了避免皇帝事后的追责，拼命吞食大黄自杀，跟他一起自杀的还有宣大总督梁廷栋，真可谓屈辱至极、窝囊至极。
“哦，是吗”崇祯漫不经心地问道，“平西伯竟会重蹈张凤翼覆辙，大家怎么看？”
众臣却是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
看来这平西伯也无法挽狂澜于既倒，也只能跟张凤翼、梁廷栋一样，带着大军一步步地看着敌人出关而去。
这才是正常的剧本和节奏呐！
恐怕这也是前线的军心所在——最好别打了，赶紧把这群凶神恶煞送走了事。
杨嗣昌到底还是颇有见识的：“陛下，这些弹劾都是一些就事论事的书生之见，如今我大军粮草无虞，平西伯又一直在团练诸军，定然不会安然看着敌人舒舒服服地撤到关外，后续定有奇招”
崇祯点了点头。
没有奇招就算不上孙传庭了，这人做事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奇招歪招。这一次学他“只打苍蝇不打老虎”，果然就有奇效。
“陛下，平西伯的奇招，老臣估计一在练兵，二在天时，三在地利”
老洪说话就是不凡，透着一股子专业范，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被吸引了。
见此情景，洪承畴也不藏着掖着：“皇上，老臣与平西伯共事多日，曾经一起在潼关南原伏击李自成，深知平西伯之能，他练兵极有章法，特别有针对性。迄今为止，他团练各军已经有20余天，除了让众人加深了解之外，肯定还要练一些针对性的战术。如果老臣所猜不错的话，主要是一些雨雪天气的战术和夜战的战术，而东虏大部北上之后，平西伯肯定会在一些特别有利于我军的地方和敌人开展夜战，一旦雨雪天气到来，地上泥泞不断平西伯肯定会利用此天时之利与敌人展开大战。借助天时与地利，我军与敌人在战力方面的差距会大大缩小。此时敌我势均力敌，应该能够有重创敌人的机会”
到底是洪承畴呀！
崇祯却是知道，他与那孙传庭虽说都是秦军的两员大帅级人物，可是两人仍然有一定的分歧，只是在外人面前却仍然表现为一体，毕竟两人所统帅的都是关西子弟，并且在此之前孙传庭还是他的属下呢。
“好，平东伯说得好，拟旨，传谕内外，大战结束之前不许再有弹劾平西伯的题奏”
说完了这话，又想起似乎孙传庭身体也不太好，历史上大战结束后，他说他耳朵聋了，一方面肯定有撂挑子不干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未尝不是事实。
“大战期间，前线统帅的安危至关重要，传朕旨意，派出太医到前线给平西伯等人诊病，随身侍候”
孙传庭大军中肯定也有军医这样的设置，可是皇帝还是要派人去。
洪承畴眼露赞叹之色——皇帝果然很有手段呀，竟通过这种法子来加强统帅的权威。
可皇帝显然还是意犹未尽，继而说道：“朕对此次大战获胜的信心前所未有，朕强烈地相信平西伯，相信大明的将士，此次定能获取至少5000个东虏首级，给多尔衮一个前所未有的教训”
众人不禁有点疑惑——强烈相信？还5000个？
难道皇上还有什么秘密的武器或秘密的信心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