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甩锅大赛

崇祯暗暗反思：看来自己是有点急了，将前世的牛马打工人状态带入了当下的皇帝状态，搞得身边人都有点害怕了。

失策、失策！

皇帝就该像个皇帝嘛！

可以荒淫无道，可以厚颜无耻，可以孜孜求治，可以礼贤下士……你自己想怎么折腾自己都行，但无论如何不能亲自下场去和整个官僚体系作对。

想要改变现状也要慢慢来，先量变再质变。

见皇帝能够听取意见，不但退后一步，还主动加强内阁权势，一众阁员却是大感振奋——明君啊，圣主啊，这才是干大事的人，一点就通。

杨嗣昌先上，又说起了军务。

“皇上，这里有两封首辅大人的弹劾奏本”

这杨嗣昌在内阁里的话语权最重，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把这首辅刘宇亮给排挤出去，上来就再次把他的事排在前面。

方法简单却实用，就是反复在皇上面前刷他的恶感度。

这一招前世自己也是时常运用。

崇祯意兴阑珊：“说说吧，首辅又告谁的状？”

杨嗣昌拿起一份奏本说：“首辅弹劾督臣孙传庭，说他在临清坐拥重兵，却不急着去救援济南，他怕济南即将有大难”

崇祯不置可否：“另外一件呢？”

薛国观拿起另一份奏本说道，“首辅北上天津卫接收粮草，路遇保定总兵刘光祚军，弹劾刘光祚拥兵不前，逗留观望，望朝廷另派大将节制其军队，以免他继续苟且下去”

这刘宇亮还真的是难当大任，跟历史上的那人一模一样。

这薛国观和杨嗣昌将这两份奏本放在前面，一下子首辅大人“毫无担当、推卸责任”的恶劣印象就留下了。

还真没有冤枉他，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按照原身的习惯，对失地官员一向惩罚极为严厉，对拥兵不前、逗留观望的将领也十分痛恨，一旦济南失陷，失地之责、陷藩之罪肯定会连累一大批人。

刘宇亮是提前在自保呢。

看来，他是一点也不看好济南防卫的结果，想通过这种法子，提前将责任推给孙传庭。孙传廷去解围了有他的功劳——他催促了，没去解围也有他的功劳——他已经提前给皇帝预警过了。

如此圆滑，你是欺负别人都是傻子吗？

内阁里面的这些人，最不受崇祯喜欢的是方逢年。在原本的历史中，他是最早去职的，就在崇祯11年年底，之后就是这位刘首辅了。

不过，崇祯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主要是这人确实胆子大，挺有担当的，也想建功立业，巩固自己的首辅位置，就是有点孟浪。

薛国观和杨嗣昌都在等皇帝发怒，好趁机将事态扩大。

“告诉首辅，他的责任只是为大军筹集粮草，只要粮草无虞就有他的一份功劳，其他的事儿别管”

这就完了？

杨嗣昌暗暗失望，不过也没有再多想什么——这刘宇亮估计还会自己作死。

可能还在暗思：如此一个小丑，霸占着首辅的位置半年多，大明朝怎么能不出问题呢？

方逢年也趁机说话了：“皇上，山东颜巡抚奏本，弹劾督臣孙传庭、援剿总兵祖宽、山东总兵倪宠拥兵不前，坐视济南危险而不救”

好啊，又一个提前甩锅的，可这话由方逢年嘴里说出来就耐人寻味了。

崇祯主动问道：“曹化淳、高起潜、祖大寿有消息吗？他们怎么说？”

就怕这几个重量级人物互相掣肘，纷争不止。

程国祥显然也很关心这个问题，说道：“高公公也弹劾孙传庭的作为，不但说他拥兵不前，还说他只相信秦兵，秦兵不来他就不发兵。祖大寿没有公开上本，只给内阁写了秘揭，也不赞成孙督臣的部署，曹公公没有表态，只是随孙督臣每日操演宣大军和勇卫营”

勇卫营孙元化、周遇吉部已经调到了临清，这事崇祯知道，现在德州只剩下颜继祖和黄得功了。

难怪历史上的崇祯对孙传庭如此刻薄、痛恨，看这些人的态度就知道了。

崇祯不信这些人看不出来去济南与清军决战的危险——多尔衮恐怕也等着他们过去送死。

但他们还是要弹劾孙传庭，主动与其划清界限，即便对方刚晋升为伯爵也不在乎，看来济南失陷就在这几天了，悲哉！

也就曹化淳厚道一点，不表态——可这已经是莫大的支持了。

“平西伯怎么说？”

范复粹说道：“平西伯近期除了向兵部报左良玉的功劳外，也上本弹劾三个人”

什么，孙传庭也上本弹劾人？

崇祯十分好奇，笑道：“他还要弹劾人？他堂堂保定总督，实封伯爷，尚方宝剑在手，谁敢不听他的命令？”

现场众人却一个都不敢笑，只觉气氛越来越压抑。

崇祯也是开了眼了，济南还没沦陷，前线的这场甩锅大赛就如此刺激了。

蔡国用拿起一份奏本，说道：“平西伯弹劾德平、商河、藁城三个县的县令，说这三个地方是东虏北返的必经之地，需要提前进行布置，所以派大同参将张鸣鹤、都司李时华、参将韩斗分别到这些地方布防，却被三县县令驱逐，说他们自有民兵防守，不需要外兵，也拒不提供大军粮草，最后只有商河县给了一天的行粮草料，那藁城县最为过分，不但无视平西伯的命令，还在城上点放大炮，攻击韩参将……”

“诸位看怎么处置？”

崇祯倒是很想看看这群阁臣处置这种棘手军事问题的能力。

方逢年倒是光棍：“臣于军务一向不甚了了，此事恐怕只能皇上和杨阁老裁决了”

好啊，又一个温体仁式的回答。

杨嗣昌看了一眼皇帝，说道：“济南危急，可否下令平西伯立即出兵解围？至于三县县令，与处置晋州知州陈弘绪类似，也下旨申斥，让他们听令而行，等战后一并算账吧”

程国祥却说道：“臣虽不知兵，却也知道用贤当专的道理。平西伯与东虏大战在即，部下不但抗命还攻打我军，可视同叛乱；至于其他人对平西伯的参劾，可下旨申斥，命其听令而行”

这人的胆气在崇祯的反复激励下终于是恢复到了正常水平，难得！

本来嘛，他就是次辅，刘宇亮外出督察军事，内阁就应该以此人为首的。这人一旦恢复斗志，不知道谁要遭殃了，恐怕这藁城县令是第一个。

薛国观跟方逢年类似：“臣最近一直关注捐资助饷的事，对军务了解不多，请皇上见谅”

范复粹和蔡国用的回答也跟方逢年一样。

崇祯不再犹豫：“拟票，申斥颜继祖、高起潜、祖大寿，命其听令而行；派人到平西伯军中，拿出他的尚方宝剑，到藁城县斩杀当地县令，县令一职暂以县丞代替，其他两县县令免冠理事，战后再算总账，告诉平西伯，朕的尚方宝剑不是摆设，朕的金铁如意更不是摆设。至于济南，告诉他，能救则救，救不了朕也不怪他。

另外，洪承畴到哪了？”

杨嗣昌赶紧回答：“昨日接报，已到山西，洪督初三应该能到京城，秦军大部队应该初六日能到临清，只是许多部队行动仓促，装备和物资不全，曹变蛟所部连盔甲都没带”

崇祯点了点头：“大战之日，军事人才匮乏，内阁会同吏部、科道及时选人，按惯例选10个兵部侍郎的后备人选，20个兵备道的后备人选。朕还记得卢督臣的梦中嘱托，内阁立即与朕准备对崇祯10年的观政进士进行考察，找出相应人选”

众人顿时傻眼——应梦贤臣的事，皇上竟然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