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良玉进兵（五）
对这伙清军来说，自从巨鹿贾庄打败卢象升后，就没有大队明军敢于尾随追击了，以济南为中心，方圆数百里范围内的战场都被己方骑兵遮蔽，故而十分骄狂，根本就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现在竟然又来了一群不怕死的大股明军，大约2000人，按照明军的编制，差不多两营战兵了。
不过在这种大平原地区，这伙明军还想玩迂回包抄什么的，简直就是个笑话，骑兵稍一移动大家就知道了。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执行你的谋划，看待会怎么样。
刘国能看对面的身形越来越明显了，大约五六十骑，身着白色铁甲，面对强敌，竟然丝毫不慌，眼见并不把对面的这群明军骑兵放在心上。
双方距离大约200步时停下，一个通事上前问话：“我等是满洲正红旗的巴牙喇营，来将何人？是三边洪总督的部下还是河南左总兵的部下？”
刘国能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情况，根本不搭话，直接发令：“整理队形，准备冲击”
对面敌人的首领见状，竟是轻蔑一笑，一声呼哨，数十人迅速分散了开来，开始后撤。
对方肯定有鬼，但偶然遭遇，刘国能又有几十倍兵力优势，自然不会放过，直接下令“杀”，然后一马当先就冲了过去。
身边的亲兵怕出意外，也随之而去，身后的大队人马也随之而上。
“砰”的一声，刘国能突然发现左边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伙伴被敌箭射中脖子，落下了马，尸体在摔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却又迅速地落到了后面。
奶奶的，这辫子兵果然有点门道。
又是一声响，右边不远处的一个同伴落了马，速度奇快。
如此反复，还没杀掉对方一人，自己这边已折损了十几个老兄弟了，明显对方阵营里有不少神射手，在马上奔跑着还能骑射伤人。自己一方，虽然也有箭射中敌人，可无法对敌造成致命伤害，毕竟马上射箭弓力弱一点。
刘国能目眦尽裂，妈的，这伙人还真的是邪门，尤其是那个脸色阴沉的首领，身上已经插着明军的七八枝箭了，可有甲胄的阻挡依然活蹦乱跳的，显然甲胄里面还有防护工具。
此时，抄敌后路的把总汤伟终于到达指定位置，也发起了攻击。
可让刘国能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伙人不但没有停下，反倒直接选择了硬冲，还冲阵成功，直接从汤伟军中穿阵而出，将几百名汤军冲得七零八落，自己只损失了不到10个人。
换作一般的明军部队，恐怕早就被这伙人的凶残劲吓得掉头而走了，对方说不准还会趁势追杀一阵。
这种事情二十多年来与东虏的交战中实在太常见了。
可刘国能毕竟是刘国能，心一横，脑海中突然跳出一句文绉绉的话：“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这是刘国能请的一个南阳老秀才给自己补课时学到的，那老秀才见他真心归顺朝廷，悉心给他讲解《孙子兵法》的内容，没想到此时此刻却突然想起来了。
妈的，今天一定要把这伙坚硬的“小敌”全部留下。
刘国能大声呼喊进行布置，身边的侍卫知道对面有神射手，牢牢地护住他，又不断地变换中军旗帜发出命令，而对方也慢慢体力有所不支，几番拼斗终于将这伙人给团团围住。
对面的人终于露出了凝重之色，可依然没有太当回事，反而不断地给他身边的同伴讲话，显然是在激励人心，准备进行突围。
结局自然是无悬念的，这伙人到底不是铁做的，明军先放铳，再投标枪，再射箭，几番杀戮，最后还是将其斩杀殆尽，可还是有五六个人突围而出。
等将这伙人“歼灭”之后，一身鲜血的刘国能一统计，自己一边竟然折损了140多人，其中90多人还是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老兄弟。
仅仅一次偶遇，几十倍的兵力优势，偶然的遭遇战，自己就死伤了这么多，而敌人还没有被全部歼灭，如果碰到几百几千的辫子兵，那……
刘国能不敢想。
怪不得那祖宽和倪宠等人，听说东虏主力兵围济南，都一动不敢动的。
祖宽这个人，刘国能并不陌生，以前他跟随卢象升在关内剿贼也是战功赫赫，刘国能记得有一次还在河南遭遇过对方。
那时候，这祖宽在战场上纵马奔驰，大声呼喊，喑哑叱咤，气势如山崩地裂，把刘国能的一众兄弟们都吓得够呛，有些胆小的直接下了马就投降。
而现在，面对东虏，他竟然是畏敌如虎，不敢前进一步。
现在终于是有点明白原委了。
好在目标已经达到，刘国能也不再耽搁。
“迅速将敌人首级砍掉，带着自己兄弟们的尸体快速撤退”
砍首级这个事刘国能还是有点不太适应，当流贼那会哪有这种奇怪的论功方式？可既然是官军就只能随大溜了，好在听说这东西值钱得很，朝廷明码标价，一个真虏首级50两呢。
不久，刘国能又遭遇了一伙东虏的人马，斩杀对方8人，双方似乎都有事要忙，匆忙脱离接触各自返回。
刘国能也不再贪恋战功，接战已经两次，得东虏首级51个，按朝廷的赏银标准，能得两千多两银子，左帅给予的战略目标已经圆满完成，应该迅速回返，向临清孙传庭大军靠拢，否则接下来可能就有危险。
他已经有点明白了，只要东虏还跟刚才遇到的那样，人数一旦过500，甚至只要有300人，自己绝对吃不下，反倒有可能把自己的牙给崩掉，大伤元气。
其实今天已经有点伤元气了。
这是一群什么鸟人呢？
箭射的贼准，力度也强，射到人身上非死即伤。
他不知道的是，对方也大吃了一惊。
这巴牙喇营中的人不同于一般的士兵，类似军中的精锐选锋，八旗军的每个牛录300人里只选8名，都是厮杀多年、战功赫赫的积年老兵，精通各种杀敌技巧，每个人手上都有几条、十几条杀敌记录。这些人几乎是正红旗一个甲喇里的全部巴牙喇，平日里都是战场破阵，遇城先登的“刀刃”。此次西进本来是为了侦查孙传庭和秦军的动向，也是东虏对孙传庭的格外“尊重”，没想到竟然遭遇了刘国能这个“从良的流贼”。
更没想到这人还如此“坚韧”，家丁被杀了这么多还能忍住。
那可是你的亲随家丁呐，死一个就少一个的，基本很难补充的。
而且，这伙人明显不是官军，至少战法与之前遇到的明军很不一样。之前的明军明显呆板了许多，主要目标就是战场哨探，得了情报就走，碰见强敌就撤，至于野战，基本是不敢的。而这伙人虽然不那么正规，可是速度快的很，从不废话，见人就杀，杀完就跑，似乎多说一句话都像是浪费时间一样，肯定是别有目的。
有人说是探子，可哪有如此规模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