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口是心非（求追读）
郭天叙赶到家门前时，天已全黑了。
一路上，吴良已经大致和他讲了讲孙德崖来到郭家之后，和郭子兴聊了些什么。
大概其的意思，就是上午还像个硬骨头的孙德崖突然软了，求到家门上来，想让郭子兴转达郭天叙，放他家一条生路云云。
这事儿听着就不太对劲，怪不得张天祐一听孙德崖去了家里，就坚决不愿意回来，而是要在定远新村等待消息。
郭天叙在家门口勒住了马，回头对身后跟着的吴良道：“良哥儿，此事有些不对头，你看着那孙德崖真是一个人来的家里？”
吴良点了点头，道：“他来家里，一说你和他那盐矿的勾当，老爷便已起了疑心，我将宅院前后俱都看过一遍，他只带了两个小厮，并无旁人跟来。”说罢，他害怕郭天叙仍不放心，“我弟弟如今就在公子那新村里，我与他约好，若是到了二更时分，还不见我过去，便通知舅老爷防备着。”
“好好好，你办事稳妥！”郭天叙赞了他一句，这才翻身下马，跨步进屋。
堂屋之内，仅有一灯如豆。
郭子兴与孙德崖分主客坐在一张小桌旁，灯火晦明间，让他两人的脸孔都只有一半看得清楚。
郭天叙刚进了门，尚未来得及说话，两人便齐刷刷转过了脸来，郭子兴不由分说，便喝道：“孽畜，跪下了！你日日在外，背着我做些什么勾当！？”
话音刚落，便听孙德崖劝了一句：“世兄切莫动怒，愚弟此来，乃是与贤侄讲和，非为折辱贤侄，你我乡亲世交，有了好买卖，合该同做才是。”
郭子兴疑道：“老孙，你小子不笨啊？怎么自己说自己愚？这又不是啥好词！”
“这......”孙德崖被他噎了这么一句，本已经打好腹稿的话，一时竟没说得出来。
他还真不能确定郭子兴是不是故意的，毕竟定远头面人物大多知道，郭子兴这厮自幼是不读书的，说不定他还真没听明白那句“愚弟”自谦之词。
郭天叙只听这二人对答了两句，心里已经有了底：
我就说嘛！
我现在还处在人在屋檐下这阶段呢，吃喝用度全靠着家里补贴，论起来，郭子兴乃是定远新村的大股东，甚至在已经初步拟定的那张股权书上，郭子兴占的份额比自己还大。
抢盐矿扩张财源这种公司经营层面上的大动作，自己怎么可能不向郭子兴汇报？
若不是郭子兴也觉得此事可行，郭天叙多半还要犹豫几天，不会这么急着动手。
看现在这样子，老郭多半是突然被孙德崖找上门来，一时磨不开面子，要拉他来做戏呢！
只是，不知这出戏自己该怎么配合？
是要自己一副强项的样子，顶两句嘴，被他收拾一顿？
还是说自己往这儿一站，演个父慈子孝，像个包子似的，听他教训？
至于另外一个选择，当场老实承认错误，并承诺绝不继续对盐矿的开发——这属于生死存亡的问题，没有让步可能，郭天叙压根就没想过。
脑子里思路略略一过，郭天叙双手低垂，来了个小学生站姿，佯装不解，问道：“爹，出啥事儿了？惹你老发这么大火？”
“嘿！老孙你看看，这小兔崽子还装傻！今天若不是你孙叔来找我告状，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要闯出多大的祸来，私采盐矿，你小子想带着娘老子一起挨那杀威棒去啊？”郭子兴站起身来，两步走到了郭天叙的身旁，扬手作势便要打，那巴掌落下来时，却只是在儿子的后背肉多处，轻轻一拍。
听了这话，郭天叙心中大定，明白了自家老子到底还是跟自己站在一边的。
便听孙德崖道：“自古儿子大了，少有由着父母的，我想世侄恐怕是受了外间什么坏人蛊惑，方才行差踏错。今日夤夜来访，正是念及贵我两家世交同乡的情谊，怕世侄一时脑热，受那牢狱之灾啊！”
“说得好，说得对，”郭子兴啪啪拍着郭天叙的肩膀，“打你小时候老子就让你多读书，偏你小子不听话，专一喜欢喂马养猪！你看看，你孙叔叔这话说得多有理？做买卖归做买卖，可不能把自己陷到六扇门里去了！是不是？这事体，你要多请教孙叔叔才是。”
郭天叙连连点头，道：“正是，正该请教叔叔，这私采盐矿不用进六扇门的学问，是怎么个讲究？”
哪怕在如此晦暗的空间中，郭天叙也能看出，孙德崖的老脸一红，只是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
多半是羞的吧，毕竟被自己这么个侄子辈的守法公民，当众指出了犯罪事实，有点羞臊也是人之常情嘛！
“小兔崽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郭子兴佯怒，拍了郭天叙一把，“你孙叔叔来家，说的就是那矿的事儿！哎我说你小子，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把人家孙叔叔家的矿占了？那是人家的产业，赶快的，还给人家！”
“没有啊！绝无此事啊！”郭天叙刹时间一脸无辜，“爹，你可是刚刚才说过的，那是个没人要的矿，我那是私采——”
“哎！”郭子兴急忙止住了郭天叙的话，压低了声音，“你还真采私盐了？哎哟哟，可了不得！这是个杀头的买卖，不对！老孙，你不是说那矿是你家的吗？你，你个老小子，你也采私盐？”
到这时候，如果再听不出来郭家这父子俩是在演双簧，那孙德崖也称得上一句“圣质如初”了。
显然，他的智商处在平均水平之上。
孙德崖拂袖站起，质问道：“郭世兄，你我所做之事，彼此心知，何必故作姿态？”
“老孙啊，这你可误会我了。”郭子兴急忙摆着手解释，“你这一进门来，没头没脑的就说要和天叙讲和，我单知道天叙惹了你，哪知道是因为什么事？这不是到了现在，才知道是为了个，为了个没有主的矿山嘛！”
孙德崖皱眉道：“此山虽无主，我家却已开采数年。郭世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若是你家想分这一杯羹，孙某念在同乡情分，愿让出两成利来......”
“怎么才两成啊？”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郭天叙打断了，“孙叔叔，你这就太客气了，按我说，你拿三成，我拿七成就够了，我也不是什么贪心的人嘛！”
“你！欺人太甚！”孙德崖一甩衣袖，也不告辞，直接大步踏出了门去。
郭子兴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笑嘻嘻看着这位同乡走远。
郭天叙在一旁吐槽道：“这孙世叔不是来讲和的么？怎么听他这口气，反倒像是来给我个台阶，赏我口饭吃呢？”
待得孙德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郭子兴倏地回转身来，急道：“莫说闲话了，快去接上你妈妈弟妹，咱们往你那窝里去！”
“啊？”郭天叙一时有些不解。
郭子兴一跺脚，道：“你啊！叫你舅舅去见孙德崖之前，该跟我通个气的！你两个都没跟这厮打过交道，不知道这厮惯会使这些个诈术，今日他若不来家里，还算相安无事，既然来了，必是已准备好了火并！我是怕他那些狗腿子已准备好了，到时候咱父子俩不在一处，首尾不能相顾，一个不慎，岂不让他坏了性命？不说咱俩，这家中妇孺，谁能经得起他折腾？
你可知道，他孙德崖发家靠的什么？这厮家里有好几套铠甲！你那地方宽敞，咱们一家过去，也好有个照应，快走快走！”
“不好！”一听这话，郭天叙悚然一惊，拔腿便往屋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