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银月照耀之下
从对记忆的梳理中回过神来，夏沐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那盏提灯中的火焰并非重新塑造了一副人类躯体，更没有赋予这副躯体一个全新的身份，而是利用已有的各种“材料”，“重组”了一个人物出来。
夏沐并不知道自己脑海中的诸多人生片段到底从何而来，它们或许来自其他人的记忆与认知，或许提取自逝者亡魂中的记忆碎片，或许收集于飘荡在这个世间的信息残留……
他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做着假设。
但无论如何，这些零散的信息被火焰所吸引，并重新烧灼凝聚在了一起，共同组合成了一段新的“人生”。
不过好在这由碎片汇聚而成的人生里，还有着一条“主干”。
他再次环视屋内四周，从那些看似陌生的布置中逐渐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那万千人生经历中最主要的一条，原先应该就居住在这里。
脑海中的记忆朦胧且模糊，而且能明显察觉到其中有相当部分被做了扭曲篡改。
这似乎是一种刻意为之的“错位”，以避免这条“全新”的人生轨迹与这个身份的原主人完全重合。
夏沐不清楚这个身份原先的主人到底遭遇了什么，但可以肯定那绝对是超乎寻常的经历，并导致其最终在这个世界上凭空蒸发、彻底消亡。
这看上去很像是被深渊彻底吞噬之后的结果——被从现实世界彻底抹除一切。
而自己的火焰正好从中“抢救”回了一些残留，那是对方在这个世界上的“身份”、在这个城邦中所占据的“位置”，如今这些都归夏沐所有了。
可是，一个城邦中的普通居民，又是怎么和深渊扯上关系的？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两拨邪教徒，这些疯子们游荡在文明社会的阴沟里，是与黑暗联系最紧密的群体，而且他们似乎有着用无辜者进行血腥祭祀的“传统”。
夏沐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既然自己继承了这些“遗产”，也算是受他人恩惠，出于某种报答的心理，如果这个身份的原主人真是无辜被害，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帮对方找回一个“公道”。
尽管他甚至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晓。
但这并没有关系。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卧室里的书桌前，在黑暗中看向桌面。
现在是睡眠时间，城邦居民很少会在夜间活动，这并非正常行为，开灯可能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这是记忆中所传达出来的模糊提醒，夏沐不知道具体原因，也不知道究竟会吸引什么人的注意，但他决定遵守这可能是属于“常识”的守则。
书桌上，一份厚厚的报告被摊开着，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下方的署名是：
“塔村综合学校，副校长：夏沐·安布尔”
是的，这个身份如今归夏沐所有，甚至就连原主人的姓名都早已消亡。
这是一种“篡改”，来自噩梦的“邪神”扭曲了一部分“现实”，并因此而获得了尘世中的一席之地。
不过这种扭曲所涉及的范围并不大，应该也不会造成什么太大影响，毕竟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危害这座城邦。
副校长……
夏沐的嘴角渐渐浮现起一丝微笑：这个身份完美符合了自己的需求。
有关这个世界的历史、常识等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学校中获取，而且校长这个身份所拥有的人际关系，也可以给自己带来诸多便利。
翻过那份写着“校园扩建申请”的报告，夏沐抽出一页空白的纸张来，开始整理起自己刚刚生成的一些念头与规划。
……
拜伦尼亚，工厂区。
高悬天空辐射污秽的那轮“暗影之日”已被暂时驱逐，各教堂用以维持现实稳定的“醒钟”也复归沉寂。
深夜的城邦由那位被称为“帷幕之主”、“银月女王”的夜女士所执掌，在清冷圣洁的月辉之下，一切黑暗邪祟都无所遁形。
也只有在这“亵渎日轮”被驱逐的夜间，“银月女王”注视大地之时，城邦中的民众们才得以安心入眠，不用担忧自己的睡梦会被无形的邪恶所侵蚀，因而堕落坠入那可怕的黑暗之中。
但即便是在这万千心智安眠的静夜，依旧有着守护者于静谧中无声注视。
一辆绘着银月标记的教会车辆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前行着，车头前方的瓦斯灯长明，通过凹面镜的反射，照亮了前方道路，而在车辆的后方，推动引擎活塞的高温蒸汽被排出，接触夜间的低温空气，瞬间化作一蓬蒸腾的水雾。
车辆在一座疑似废弃的工厂前停下，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位身形挺拔的长发女性。
这位女士的身材高挑，五官柔和，可那昂首挺立的姿态却表明了她曾接受过严苛的训练。
她穿着一身亮银色的轻甲与战裙，身后背负着一把铭刻满了细密符文的细剑，腰间则佩着两把硕大的左轮手枪，枪身受到月光照耀，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辉光。
“守夜人阁下！”
工厂外围早有一支小队在此待命，见到从车上下来的那位女士，其中一个领头的小队长立马上前过来行礼。
银月教会的圣徒、高阶神官——热纳维耶芙。
年轻的女性守夜人对这名属下点了点头，她的五官柔美温和，但脸上所携带的表情却始终冰冷严肃：“情况怎么样了？”
那名小队长不敢怠慢，飞快的描述起了现场情况：“在附近工厂中值夜的工人们被一些不寻常的响动吵醒，他们听到了奇怪的打斗以及枪声，于是就将此事报告给了附近的城邦护卫队，护卫队来到此处后正好看到一群装扮可疑的人从工厂里出来，随即双方就发生了冲突，有三名护卫队成员受伤，两名嫌疑人被击毙，其余人员逃离现场，没能留下活口。”
说着，他示意面前这位年轻的守夜人看向另一边，那里被安置着两具身着黑袍的尸体。
“邪教徒？”热纳轻轻摇了摇头，“还真是如同野草一般除不尽，这群脑子被疯狂占据的可怜虫们，唯一的目标就只剩下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安宁与秩序了吗？”
说着，她一边大步走向工厂，一边继续开口：“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查出来这是一群信奉什么的疯子了吗？”
可身边的那位小队长却快速跑到了她的身前拦住去路，面色有些尴尬的汇报道：“我们……还没有进入工厂内部调查……”
“没有开展调查？”
目光狐疑的看着面前这名下属，热纳又将视线扫过其余夜行者小队成员，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有什么问题？”
小队长的面色渐渐凝重，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后怕：“这座工厂……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