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千篇一绿的俗套故事
县北，一处荒废的山神庙。
庙宇外围，一名名白衣吏员鬼鬼祟祟地来去，在地上绘制符线，篆刻铭文，悄无声息间，一座封禁法阵渐渐成形。
这法阵，正是隔绝地脉的“截山断岭九曲阵”。
而这些吏员，则都来自衙门的工房。
别看安乐县县衙小，却也是五脏俱全，有着三班六房。
三班，即快班、皂班、壮班，负责缉捕罪犯、看守牢狱、站堂行刑等职务。
捕快，就属于快班。
由于诡案频出，妖魔鬼怪肆虐，故而各县捕快数量众多，小小安乐县的编制里，也有整整三组捕快。
六房，则是指吏、户、礼、兵、刑、工房。
工房掌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也负责布置诸类法阵，即土木老哥。
捕快们埋头潜伏。
他们藏身于一处小山丘后方，等待法阵落成。
“那位丢失凤仪令的小旗大人，人是上哪去了？”赵羽左右看了眼，感觉十分奇怪，“事关自己的凤仪令，这位怎么一点不上心似的？”
“或许，他有别的任务？”苏海棠低声猜测。
赵羽摩挲下巴，很是不解：究竟什么任务，能比自己凤仪令还重要？
杨明善在旁，迟疑一阵，欲言又止，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道：“赵捕头，你在听到刘蓉蓉的供词前，就已经知道冯家有问题。而且，你说，你是靠推理得出的结论……究竟怎么推理出来的？”
他这一说，所有人神情各异。
惊讶者有之，狐疑者有之，但都竖起了耳朵，偷偷去听。
在刘蓉蓉招供前，赵羽就已经锁定真凶了？
苏海棠也望了过来，眼神疑惑，有些难以置信。
“想知道？”某人微微一笑，明知故问。
杨明善重重点头。
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赵羽在心头暗笑。
“咱们一桩桩一件件地来，”他神态从容，慢条斯理地道，“就先说说郑家的情况吧，郑家丢了一名小妾，但不只是小妾，其实还有花匠。”
“花匠？”杨明善皱眉，不明所以。
“准确点说，是小妾跟着花匠私奔了。”赵羽颔首，眼神怜悯，“管家所说的‘家宅不宁’，实则是‘后院起火’。”
“啊？”
一众捕快齐齐地望来，脸上写满八卦，周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像这种白刀子进绿刀子出，千篇一绿的俗套故事，永远是最吸引眼球的。
“不止私奔了，还一直没被找到。”赵羽一脸怜悯，继续道，“故而，郑冲才会踩花圃泄愤，和花匠有关的盆景、绿植等通通撤去，以防触景生绿。”
付乘风面露明悟，点头道：“之所以郑家派出的高手都偷偷摸摸的，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只能暗中寻找。”
赵羽点头，又双眼微眯：“而钱家的情况，当是真的丢了一名女夫子。他们肯定也寻找过，没能找到，于是那位钱家二少爷亲自去金钩赌场，寻了丐头赖老四。在安乐县，要说找人，没人比赖老四更懂。”
赵戬听得稀里糊涂，不由问了一句：“郑家为何不找那赖老四？”
众人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大哥，他要找了那赖老四，岂不是留一个把柄在别人手里？”赵羽苦笑，摇了摇头。
……
“现在，我再说说冯家的疑点。”赵羽斟酌词句，准备着戏肉。
苏海棠屏气凝神，专注倾听。
她并没注意到疑点，所以很想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究竟在哪？
“咱们先从钱何愁说起……”赵羽循序善诱，抛出问题，“钱何愁谈及那失踪小妾时，为何没提到花匠？”
“我想，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苏海棠沉吟着，答道。
“为何不知道？”赵羽再问。
“钱何愁一家之主，日理万机，郑家丢了一名小妾，他或许会有点兴趣，但少了一名花匠，他哪会放在心上？”苏海棠说着说着，面露恍然。
“正是如此！”赵羽面露欣慰，颔首道，“所以，钱何愁连郑家那小妾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有郑冲，说起冯家暴毙的长子，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想起其名字。”
苏海棠双眼眯起，接口道：“冯家那位老爷，却居然记住了一名女夫子的名字？这根本不合常理！除非，他一直在找替罪羊，刚好那女夫子失踪，他就顺势以此为契机，将钱家作为自己的替罪羊。”
她还有一事不解。
“如果，我们去冯家时，不是说怀疑钱家，而是说怀疑郑家呢？”苏海棠疑惑道，“他这一手，岂不是就失败了？”
“像这种大家族，都是狡兔三窟，怎么可能只作一手准备？”赵羽闻言笑了，“要么，在其他家族，他们也有类似布置；要么，不管我们怎么询问，他都自有办法，让我们联想到钱家。”
苏海棠若有所思。
……
“其实，冯家还有一处更大破绽。”赵羽莞尔一笑，再抛出一个问题，“钱家本来准备砍树的，为何只是被我劝上几句，就决定不砍了？”
“自然因为你说的有道理。”苏海棠闻言，有些莫名其妙。
“不，不止。”赵羽摇摇头，补充道，“更是因为那所谓的游方道士，人微言轻，并不十足可信。一名来路不明的野道士，就是占卜再准，那些大族都是吃过见过的，不会轻易相信。”
苏海棠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也是同样缘故，郑家没将脊兽放在主宅，想先放偏房，试试效果。”
“那冯家呢？”赵羽面露赞许，继续引导，“冯家可是要成婚！其婚姻大事，居然听一个游方道士的安排？甚至，因为道士一番话，枉顾门当户对的规矩，娶了小户人家的女子？这合理吗？”
不合理！相当不合理！
众人都连连点头，又暗自佩服。
听赵羽分析时，他们只觉得这破绽太过明显，可当初的自己，可是没能看出一点猫腻。
这份洞烛其奸的眼力，才见真本事！
“冯家有问题，我一直就知道。”赵羽竖起两根手指，微笑道，“不过，我依旧有两件事不解。”
“是什么事？”杨明善听得心痒，赶忙追问。
“其一，游方道士和本案，究竟是什么关系？”
“其二，冯家如此忙着结亲，又是为什么？”
……
他这两问，令其余人也都沉默。
“和那花娘闲聊时，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解开了我的疑惑。”赵羽唇角上翘，“原因在八个字，——藏木于林，藏人于众。”
“藏木于林，藏人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