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风浪越大，鱼越贵
眼睛瞪得像铜铃，苏海棠满脸写着不信：你还以为，你是铁口直断的算命先生？就凭几个泥脚印，不止算出身份，还能算出籍贯，连性格爱好都能推算出来？
“从哪看出来的？”她忍不住追问，心想你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可是要笑你装腔作势了。
赵羽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剖析。
“看地上这咬了一口的桃子，应该是这人留下来的。”
“他不知道桃子不能吃，说明不是本地的。”
“这人跛了脚，一身泥和疮，天黑了不回家，却趴在树上，在这看吃播……除了乞丐，谁还有这份闲心？”
“我看过卷宗，喜宴那几天并无雨水，这人却两脚都是泥，说明是从南边过来的，那里正好有片水田。”
……
从苏海棠以下，啧啧之声不绝于耳，虽听不懂“吃播”，他们却能猜测出来，不由叹为观止。
这分析，就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而且，这绝非胡乱猜测，而是和证据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疏漏。
“等一下，”苏海棠还有些不服，再次发问，“胆大，谨慎，喜欢吃肉和不爱喝酒，又是从哪看出来的？”
赵羽早知对方会有此问，笑一笑，从容回答：
“才刚刚发生了凶案，尸体还躺在那里，这人却敢翻墙而下，将桌上的几个菜倒进自己的袋子打包带走，说明胆大；”
“他只取了一部分菜，而且不直接把碗拿走，这是怕被官府察觉，牵扯到自身，说明性格谨慎；”
“带走的菜都是荤菜，说明是个爱吃肉的；”
“宴席上的酒所剩不多，但都没被倒空，说明这人没带酒走，自然是不爱喝酒了。”
……
一番分析，有理有据有节，无隙可乘。
除了拍案叫绝，一干捕快已没有别的想法了，神情震撼。
甚至，他们忽然觉得，那看似毫无头绪的厉鬼附身案，或许真能在这位的手下破获！
这推理手段，简直是神了！
“等等，你的推演有一处漏洞。”
苏海棠同样心惊，又看到赵羽那从容自若的派头，不知为何，就是想抬杠。
“你怎么知道，那乞丐是当晚来的？也有可能是后来才来的。”
这个问题像是在抬杠，但的确是一处破绽。
赵羽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先问道：“苏捕头，你可知道，熟的荤菜和素菜哪个更容易坏？”
见这小姑娘茫然，他自问自答：“是荤菜。”
“当晚，在案件发生后，很快就有人报官，附近里长就赶到了。后面是例行的调查，检验尸体等，有民壮守了两日。等民壮离开，那些饭菜早就坏了……”
苏海棠无言以对，心头震惊无可复加！
赵羽神清气闲，对自己的推理，他有十成把握。
因为，方相玉璧正在提示他：乞丐窃食案，可结案。
并告知，如果现在结案，评价是乙中，奖励是一套名为“十不闲莲花落”的心法。
“可结案，说明推理基本正确；乙中的评价，恐怕是因为并没有找到那名乞丐。”赵羽暗暗思忖，“乞丐无恒产无牵挂，这么多天过去，或许早流窜到其他郡县，不一定能找到……”
他权衡利弊，斟酌良久，还是下定决心，在心中默默道：“——不结案。”
这“十不闲莲花落”，既是一部心法，也是一段唱腔。
修行时，若低唱微吟，可加快引气入体的速度；在战斗中，若引吭高歌，则能令体内灵力鸾凤和鸣，施法速度和法术威力都能水涨船高。
不过，饶是有诸多优点，这依旧是心法，并非心经。
较之赵羽修行的天人辟易经，还要逊色几分。
如今的他，吃过见过，眼光也高了，对“十不闲莲花落”，还真不太瞧得上眼。
何况，赵羽并没有学乔帮主扛音响战斗的爱好，一边唱歌一边战斗，只是想想那场景，他的脚底就要多出三室一厅。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一位大佬说得好：——风浪越大，鱼越贵。
赵羽准备碰碰运气。
……
赵羽定下大政方针，至于具体实施，则得交给业务熟练的苏捕头了。
苏海棠有序安排，几名捕快四散，其余人则回城。
四散的几位，是要拜访各处的里长。
而剩下的，则去找城里的地头蛇谈谈心，联络一下官民感情。
官府高高在上，如大日普照，可日头再烈，也有阳光覆盖不到的地方。
阴影之处，则是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乞丐就属于蛇鼠之流，捕快不好找，地头蛇却轻车熟路。
若那乞丐还在，大概率在县城。
原因也不难理解，城里人更有钱，更符合乞丐的用户画像。众所周知，乞丐是最不适合下沉市场的职业，下边百姓都是穷鬼，自己都吃不饱，还管你这跪着要饭的？
“早点回来，别错过了关城门的时间，晚上咱们在花间楼不见不散。”
冲着离开几人的背影，赵羽挥挥手，扬声道。
话音未落，他明显能感觉，几名捕快的背影都轻盈了许多，步履如飞。
赵羽忍俊不禁。
只能说，在这个科技尚未普及的世界，老蛇皮就是第一生产力。
不过，花间楼并非青楼，而是普通酒楼，只是多了些唱曲的歌女，还有些衣不蔽体的可怜舞姬。
有苏海棠在，他哪敢带捕快们去那烟花柳巷之地？
而且，实话实说，赵羽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道德楷模，但体内毕竟有着现代人的灵魂，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受过高等教育，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精神洁癖的。
嘴里花花还行，真让他去那种地方，他过不了心里这关。
回城路上。
“怎么回事？咱们这位赵捕头，就是用脱胎换骨，怕也不足以形容……”付乘风用手肘蹭了蹭赵戬，他俩平素就有些交情，也并不见外。
苏海棠偷偷竖起耳朵。
“那夜撞墙后，二弟突然就开窍了。”赵戬同样与有荣焉，比自己出风头更痛快，“仿佛有仙神开悟，令他醍醐灌顶，还悟出一篇偈语。”
“偈语？”众人面露狐疑。
赵戬摇头晃脑，颂念道：“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惹祸挥霍。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苍梧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众人咀嚼着其言，又是惊叹不已。
这偈语，初听没甚出奇，但越琢磨，就越觉得禅意隽永，妙不可言。
“今日方知我是我？”苏海棠呼吸微重，忍不住多看了赵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