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谁赢帮谁？
展现出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的可怕心智后，小丫头的分析还没停歇。
“当然，还得考虑秦县丞的秉性。”
“若他贪图权势，必和知县大人龃龉不断，大哥、二哥就成炮灰了；若是个性格暗弱的，担不了事，这门路就白走了……”
“而这位秦县丞为官多年，不止一次当过佐贰官，堂署办公也井井有条，风评一贯不错，显然是个知进退的。”
“综上所述，他是不二人选。”
“一个字，——高。”赵羽竖起大拇指，表示心服口服。
他尚有一事不明。
“若兮，几位上官的资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赵羽疑惑道。
这世上，还真有人能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
等等，咋回事？
眼前这对兄妹，一个气运之子，一个生而知之，怎么反而更像是拿着主角剧本？若非有方相玉璧，赵羽都怀疑，自己只是这故事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配角。
他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怪不得，当自己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探案能力时，自家大伯虽然也惊讶，却颇为淡定，一幅“洒洒水”的从容模样。
因为见怪不怪了。
有赵若兮殷鉴在前，大伯必然是自认为老赵家的血脉优秀，再出一个赵羽，不足为奇。
“这些消息都是花钱买的，”赵若兮揭露谜底，却没那么惊艳，“只要有钱，莫说让鬼推磨，让磨推鬼都行。”
“若兮，下一步的安排，你替我们参谋参谋。”赵离一脸讨好，上前问计。
赵若兮不答话，却无缘无故提起另一事：“爹，我听管家说，今年春天卖出去的草料挣了两百多两，我怎么才分了五十两？当初不是约定，是二一添作五的吗？”
赵离表情一僵。
这老家伙，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心中暗骂，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被女儿冷冷盯着，不由面皮发红。
赵羽则想起一件事。
去年秋，赵家忽然大张旗鼓地收购草料，甚至不惜加价购买。须知，草料一般用来喂牲口，不值钱，自然也无人在意赵家这一举措。
殊不料，就在隔年春，大虞向北用兵，栖霞公主领貔虎骑出漠北，千里逐妖庭，草料价格应声而涨。
赵家也因此大赚了一笔。
小丫头还懂经商？
赵羽瞠目结舌。
他愈发好奇，再次请教：“若兮，你怎么知道朝廷要用兵的？”
“因为妖庭南下。”赵若兮意态从容，娓娓道来。
“自古以来，妖族总在秋天南下。”
“原因也简单，经历水草丰美的夏季，妖族战马膘肥体壮，是锐气最盛之时。而大虞以农耕为主，秋天却正是秋收农忙之时，处于虚弱阶段。”
“但，风水轮流转，妖族也有虚弱的时候。”
“到第二年春，妖族的马匹牛羊熬过一个寒冬，都变得瘦弱，这就是朝廷的机会了。”
“去年秋时，妖族南下规模空前，连妖庭都跟着南下，炫耀武力，耀武扬威。”
“咱们这位陛下，因为‘己巳妖乱’的缘故，把颜面看得比天还大，妖庭南下，来年他必会反击，挣回面子。”
……
厉害啊~~
赵羽听得是津津有味。
“你这丫头，己巳妖乱是你能说的？”“己巳妖乱”四个字，则令赵离大惊失色，赶忙呵斥，“不怕掉脑袋？”
“这里又没有别人……”赵若兮抬头，目光灼灼地回望自家亲爹，“爹，你不要想着转移话题。君子一诺千金，约好一半就是一半，零头我就抹了，你还欠我五十两。”
赵离一张脸变成苦瓜。
那可是整整五十两！
“若兮，事关你兄长的安危，这时候莫耍小性子……”他还想负隅顽抗，耐心劝导，殷勤地递来果盘，“来，吃点桃酥饼，还有这木瓜渴水，最是清凉润嗓。”
“不要，”赵若兮右手抬起，态度强硬，坚决抵制糖衣炮弹，“我不吃，我不喝，我就要钱。”
看着这对父女的极限拉扯，赵羽嘴角抽搐了下：好吧，这的确是十八岁。
……
最终，小丫头得偿所愿，喜滋滋地将银票塞进怀里。
而一旦钱到位，屋内立刻是父慈女孝，其乐融融。
吃着桃酥饼，喝着木瓜渴水，赵若兮穿着红绣鞋的小脚一翘一翘，听兄长讲述事情经过。
听到赵羽在几位上官面前，以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举的言语举措，她不由眼睛瞪大，来回审视自家二哥。
父亲说，二哥是经一事长一智，成熟了，开窍了……
但这窍未免开得太大了！
跟换了个人似的。
就是佛陀棒喝，道尊灌顶，也没有这样可怕的效果吧~~
大哥会不会也能开窍？
等等，大哥头上这几个大包是怎么回事？若是摔的，不至于摔出满头包吧……
怀揣着纷杂心绪，赵若兮听完整个事情经过。
“等等，县令所说，是诛鬼除祟？”她眼神炯炯，再次确认。
赵羽点头，疑惑道：“怎么了？”
小丫头松了口气，轻声道：“这句话说明，至少目前，知县大人还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怎么说？”赵羽大为不解。
“若知县大人真想得到真相，大可说擒拿鬼物，”赵若兮浅浅一笑，意味深长地道，“他如此言语，恐怕是在暗示：只要能灭了那头厉鬼，前尘旧账一笔勾销。”
赵羽有些不信，感觉自家妹子在过度解读：“我怎么感觉，县尊大人就是随口一说？”
“能这么年轻就坐到正七品的，可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赵若兮摇摇头，这丫头书读得多，清楚官场水深。
赵羽细细琢磨，不禁心惊。
照自家妹子的说法，这些个官场老油子岂不都是属蚊帐的，浑身上下都是心眼！
“换句话说，若我先行诛鬼，则自此无忧；若铁树和尚拿住鬼物，我就麻烦了……”他弄清了局势，“谁赢，咱们知县大人就帮谁。”
“错，是谁能办事，他就帮谁。”赵若兮出言纠正，“你可曾见过，咱们知县大人收过贿赂，贪过银两，逛过青楼？”
“没有，”赵羽仔细回想，出于严谨，补充道，“至少明面上没有。”
“那他想要什么？”赵若兮言语引导，“要么这位真是清正廉洁，行比伯夷，要么，就是想要别的……”
一对叔侄面露恍然。
“想要什么？”只有某人，依旧懵懂。
赵戬向来听不懂言下之意。
“——升官。”赵离很无奈，老子一世英名，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换言之，谁能帮他，他就站在谁那边。”赵羽一拍桌子，一锤定音，“所以，必须在十日内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