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两起车祸

电视台往外播新闻的时候，为了保护当事人隐私是会屏蔽一些关键信息的；比如肇事车辆的牌照，又比如当事人的真实长相。像什么嫌疑人赵某某、钱某某之类的姓名代称更是基本操作；就算遇到人尽皆知的法外狂徒，只要没被定罪，都不会曝光他“张三”的本名。

不过那是对外播出的时候，内部存底的资料上，姓名、相貌可不会打马赛克；甚至还有一份文档说明会跟视频资料一起被储存下来。

所以，大林这会儿不但看到了肇事车辆牌照，还看到了肇事司机的相貌和姓名。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名字普普通通，叫严玲。在镜头中，她正在接受交警的问询；神态紧张，说话时伴随着大量肢体动作，似乎在讲述事发经过。

在肇事者身旁一直有两个年轻女人陪着，似乎是她的亲属或朋友，同样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大林想起来了，事故发生的时候，肇事车辆上除了司机还坐着两个乘客，就是这两个陪在肇事司机身边的女人。

挂着7086牌号的奥迪车斜在路边，车头撞在护栏立柱上，瘪进去一大块；底盘下的路面出现了一大片油污，渗进沥青路面，看不出漏的是机油还是汽油。车子后方的路面上，留着两条长长的刹车印。

画面中最刺眼的是一串腥红的血迹，受害人的遗体躺在离车子不远的地方；大林依稀记得，当时现场交警说受害人本来在车底下，事发时还有声音，路人抢救时将他拖出来，但没能坚持到救护车来就断了气。

到拍摄的时候，受害人上半身已经被盖上了白布，但下半身能清晰看到被油污浸透了衣裤；这个画面与先前看得到的油脚印似乎对应上了。

可是这起车祸都过去半年多了，怎么现在才来找自己呢？

大林想起了最近一个多月的遭遇，心里不禁有了个猜想；难道说，受害人直到现在才能“找得到”自己？

心里正琢磨的时候，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又是一变，切换到肇事司机接受采访的镜头；一张脸怼在镜头前，占据了屏幕三分之一的面积。新闻播出的时候脸是打了马赛克的，现在却能将五官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屏幕里的女人结结巴巴、心神不定地述说着事发经过，大林心里疑云大起，因为他越看越觉得这张脸眼熟；他又调出新闻的文档资料，看着“严玲”这个姓名不断发散思维。

这个女人，自己肯定在别的地方见过或者听说过——不只是因为这场车祸。

车祸……车祸？车祸！

大林猛然坐直了起来，调出资料目录再次检索：“泥头车……女性受害人……就是这个了！”

一份来自三个多月前的车祸新闻资料被打开；大林撇开视频不理，先打开了文字记录的文档。

“车祸受害人……严玲！”

看到名字的刹那，大林就感到后脊背阵阵发凉。不止是姓名，一些基本的体貌特征也都对得上。虽然没有更详细的身份信息来确证，但大林可不相信小小一个永阳市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同名同姓之人。

在新闻播报时同样都以“严某”来代称，只不过一次是肇事者，一次是受害者。

视频资料紧接着被打开，与元宵节发生在城隍庙的车祸不同，大林对这份资料的现场画面记忆犹新。

虽然画面上始终没有出现他的身影，但大林清楚地记得，当时有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在车祸现场上蹿下跳；不仅骚扰肇事的泥头车司机，还偷偷摸摸掀过死者的遮尸布。

是的，这起发生在三个多月前的车祸，就是让大林和游野第一次产生交集和冲突的新闻现场。甚至翻找过往的记忆，那根本就是游野第一次出现在大林面前。

只不过当时每一个面对游野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模糊了时间和记忆，自动自觉把他当成一个早已认识的实习生；现在想想，肯定又是夜游神某种不为人知的小手段。

大林记得尤其清楚的另一件事，就是游野对这起车祸的判断：“其中有蹊跷。”

“所以，今晚是蹊跷找上门来了？”大林自言自语，原本还算笃定的想法也渐渐起了动摇，心里一阵阵发虚，“夜游神查了三个月都没查清的蹊跷，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如果牵扯进去，我的安全似乎也不是很有保障的样子。”

想到这里，大林忽然一拍大腿，暗骂自己愚蠢；这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防盗门上那几个油乎乎的数字难道真是外卖员的恶作剧吗？

“可是，对方提醒我这个车牌号是想干什么呢，为了报仇？不对，严玲已经死了，阴曹地府碰了面，你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没必要拉上我。难道是为了那辆车，还是说那起案件另有隐情？”

大林挠破了头也没想出个头绪，只能将两起车祸的文档资料牢牢记在心里，关上电脑准备离开。等他走出电视台大楼，才恍然惊觉已经是九点多；只是查两份资料，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就耗去了一个多小时。

夜风吹过，一阵凉意从后脊髓直冲天灵盖，让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大林伸手往后背一摸，果然已经湿透，衬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紧紧贴在后背上。他自嘲而又后怕地发出一声苦笑，摇摇头准备回家，忽然心里莫名一动，抬头朝大楼顶上看去。

“永阳电视台”几个大字在霓虹灯下闪闪发光；不知是不是因为夜间风大，吹过字体的间隙时发出轻微的“簌簌”响声。

直觉地，大林感到刚才那股风不寻常。可扫视一圈下来，却是一无所获。他摇摇头，颇为郁闷地骑上小电驴回家了。

自从给出“农历八月十一”这个约定之后，游野就再一次不知所踪，连续几天都不曾露面；就像过去的每一次，每当遇到怪事的当口，这位夜游神阁下就总是不在现场，每每要等到事情过后，又或者大林遇到危险时，他才会现身收拾局面。

这一次似乎也不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