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怎么杀掉一个夜游神?
“你可以不管,但我不能不问。”游野站在山神面前,身形纹丝不动,好似一尊无知无觉的石头塑像。
山神摇晃着脑袋,似乎仍为先前遭到的打击感到不适,却也挣扎着慢慢爬了起来;当他站直身体后,大林才发现他即便缩小之后依旧比游野和自己高出不止一个头。“你是为谁管,为谁问?为那些人,为那些鬼,还是为了你自己?”
“有区别吗?”游野抬起头。
“我怎么知道?”山神闷声闷气地说,话语中似乎又有火气在喷涌,“上次你来问我,我就告诉过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醒过来的,又为什么会醒在永阳这么个偏僻小地方。你这次来问我,我的答案还是一样,我不知道岭尾村那些不人不鬼的家伙是怎么醒的,更不知道他们醒过来的原因跟你有没有关系。”
大林眉头一挑,这是他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语;上一次还是游野亲口对他说的。夜游神为什么会出现在永阳,似乎还真涉及到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游野的视线在山神身上游移,目光平静而深邃;“你不知道陈将军庙为什么会出事,但是你却知道类似陈将军庙那样的情形今后会越来越多;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咱们这些牛鬼蛇神已经安静太久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安静得太久了,突然有点什么响动,就会特別响亮,甚至刺耳。就好像大白天听着寻常的声音,放到晚上突然响起来,就变成了扰人清静。”
“我懂了。”游野点了点头,目光始终不离对方面庞,“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等我开始做事,好与坏就由不得你说了。”
“随你,我说话从来算话,说不管就不管;你也别再来找我,找我也没用。这些年大伙过得都艰难,我也没甚余力帮人做事;你刚才那顿打,我至少折寿十年。”
“你若治不好狂躁症,挨打的日子且多着呢!”游野说罢,双方好似心有灵犀,一个调头离开乘风而行,一个原地打洞钻到地下。
大林两眼蒙圈;不是,我都没听明白呢,你们就说完啦?谁给我解释解释?
没人跟他解释。
夜风卷动的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转眼间就离开了城区;大林默默低头看着脚下,隐约可见一条高速公路在山区穿行,时而没入山体隧道,时而高桥飞跃深川峡谷。路面上亮着几道车灯,很长时间里都与夜风同向而行,速度相当,不离不弃。
经过一番对比,大林觉得夜风此刻夜风的“时速”大约在一百二十公里上下。只奇怪的是仿佛有一面无形的挡风玻璃竖在面前,迎面只有微风轻拂。
速度如何且不论,至少比高速路上开车窗要舒服得多。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大林小心翼翼地开口;经过刚才亲眼目睹对方与山神的战斗,原先他与游野之间本就不多且虚假的“同事情谊”被进一步削弱。
“你说。”
“刚才你和那个卧佛山神的战斗,是不愿意伤及无辜,还是不敢伤及无辜,又或者是根本无法伤及无辜?”
游野转头瞥了大林一眼,若有所思地反问:“你真正想问的,是不是如我和山神这样的神灵对人类有多少影响?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是我们对人类有多少威胁?”
大林脸色一僵,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想知道这个。”
“要我说,应该是不敢。”出乎预料地,游野对这个问题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抵触,回答时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真要说威胁,当然有,但是不大;以一个族群而论,人类完全有能力应对。甚至我可以说得更明确一点,你们能轻而易举地干掉刚才那个狂躁症患者。”
“怎么可能?我刚才看得很清楚,卧佛山神甚至都不是实体,对物质世界完全没有影响;反过来说,物质世界也影响不到他。哪怕拿出人类最强大的武器,打不到人也是没用的吧?”
“打不到神,但是可以打到山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说的就是他。”
大林一时愕然,仔细琢磨着游野的话,仿佛明白了什么;“破坏卧佛山的山体,就能伤害到山神?”
“当然!”游野颔首,肯定了大林的猜测,“不然的话,《愚公移山》的故事又是怎么来的?”
“这跟愚公移山又有关系了?”
游野冷笑一声:“连太行、王屋那样的巍峨大山,都能被愚公一句话吓得连夜搬家跑路,一座小小的卧佛山算个屁!现如今科技发达,也用不着像愚公那样寄希望于‘子子孙孙无穷匮’;只要往卧佛山‘佛头’的位置埋下去几十吨炸药,把‘佛头’炸掉最多三分之一,那个狂躁症患者当场就得死。你说,他敢伤及无辜吗?”
“原来……是这样。”大林听到解释,不说三观尽毁,至少世界观是被彻底刷新了一遍。
“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另一个世界的威胁。”游野的语气中不只有劝慰,更多的却是莫名唏嘘,“以个体面对另一个世界确实有生命危险,但是把对象扩大到一个族群的层面上,你们人类才是世界的主角。这个‘主角’身份并不是躲在某个神仙、圣人的庇护之下狐假虎威,那不叫主角,只能算牵线木偶、或者豢养的宠物;你们这个‘主角’,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
大林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豪情,心潮澎湃;在情绪的驱使下,他问出了一个事后想想都会后脊背发凉的问题:“那人类如果想杀夜游神,该用什么办法?”
话一出口,大林就看到游野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然后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了好久;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虽然游野最后没有说话,又将脸别了回去,但是从这一刻起,直到飞抵岭尾村山头,某个摄像记者一路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被从天上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