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博弈
又过几日后的上午，柴荣起了个大早。
因为今日是许久未召开的朝会。
这几天来他觉着自己有些入了角色，也能参与到某些决策之中。
自信心增长后他便想看看百官们。
“朕要准备把殿前都点检这个职位撤了，大内军队我要自己练兵。”
柴荣坐在垂拱殿的宝坐上俯视两边的人，此时并不像明清两代那样大殿内站满了人，左右两边仅仅站了十人罢了。
虽然柴荣还没有把脸与名字对上号，但毕竟人少，他也没有过大的压力，也有前身的底子，讲话时中气十足。
“陛下可是因为最近京师的传闻而如此决定？”
石破天惊的语言让魏仁浦都吃了一惊，见官家脸色，绝不是两日便想出的。但毕竟和官家站队了，他总要先站出来补充。
柴荣点点头：“近日来京师关于点检作天子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还有所谓云游道士出来添油加醋，赵点检你可知此事？”
站在他视线左侧最前头的赵匡胤应声道：“昨日有所耳闻。”
正当柴荣要继续问话，只见右侧第一位的范质上前一步：“官家，赵点检上任不久，焉能撤职？”
“范相公所言极是。”范质身后的一人也出声说道，“官家，虽外面谣言四起，也不该因此接连降罪。”
柴荣望去，脑子里反应了一会儿，才跳出来一个名字。
礼部尚书，王溥
虽然是两代四朝宰相，但是跟范质一样惜命，见着军队入城，便马上拥立宋太祖。
这样一算，也明白为什么上来争辩了。
“接连降罪？只是把职位撤了而已，朕降罪于谁了？”柴荣本来心情还算不错，可见他这么一说，便板着脸反驳。
王溥又继续出言：“若陛下南征，京师布防就无人指挥，再说大内之下也成了散兵，一旦禁军士兵闹事您又远在千里之外，极易造成混乱。”
柴荣本就没想着通过，他只是想看看，哪些人支持他。
王溥语毕，其余众人都是像哑巴一样站在原地，令柴荣更为恼火。
再见到赵匡胤那副写满了“臣没意见”的表情后他有些破防了，自己提的事情结果把自己架住了。
“你们都是这样觉得吗？”柴荣环顾了大殿内的众人，大都低着头，两袖清风不问世事的样子。
直到王溥又作答“正是。”后，殿内其余人像是纷纷在同一时间醒悟似的，一起点头称是。
“那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柴荣冷眼看着赵匡胤，忽而又笑道：“众卿所言极是，于此朕打算召回李重进，任命他为殿前副都点检，一来是为了赵点检不再时，有人留守，二来我也正准备南下，路上也须赵点检跟随。此番准备，如何啊？”
“官家。”王溥又接了话，“李将军是能统领几万大军的人，如此常年以副点检实在屈才。况且二人若同时发令，禁军士兵们又该听谁？若大家喊错了名字，还会增添两位大将军互相猜忌。”
“都点检在时都由他发令，而副点检便可腾出时间领兵打仗，若都点检不在时，所有事情便由副都点检法令。在平时，正点检还是赵匡胤，副点检以李重进兼任为主。”柴荣答得极快，盯着王溥。
见他忽而不吱声，倒是一边的魏仁浦接过话：“官家，臣以为可行。”
未等其余人开口，柴荣便拍桌子道：“好，即可着李重进回京，原职位保留。”
说这话的时候，柴荣便一直看着赵匡胤，他想看看会是什么反应，可结果令他失望。赵匡胤脸上平静如水，甚至话也不多，大都是应和。
须知，都是戎马半生了，再如孩童那般天天变色，岂不是要被众人看笑话。
这些人表面上都满不在乎，但都懂皇帝的心思，连着两道旨意就是在争对赵点检，他们其实是因为见赵点检也没拒绝也不好再多说罢了。
这件事情后魏仁浦才把道士的事情在朝堂上毫无遮掩的详细描述了一番，最后加了几句自己的想法：“臣以为，这件事情必须严查到底，一个赌马球的无业游民从吴越国来京师若没有人引路，绝对是连京师也找不见在哪。”
柴荣问道：“那他隶属的县令查了没？”
魏仁浦接着道：“查了，也让他指认，他说不是他，说给他钱的是京师来的老爷，说话带着洛阳口音。”
柴荣应道：“也是，县令每年不过二十两银子，再怎么贪也贪不到千两，若给他的都是官银，来源便能查的一清二楚。”
两个人一唱一和，把殿内其他人弄得奇怪。
今日是魏相公与官家的对台戏？
但又不好打断，听得两人讲事情来龙去脉有些往谋逆上靠了，王溥往前一站：“陛下，谋逆之罪不是小罪，成天赌马球的人何来时间考虑？京师大员往地方寻人，必定躲不开刺史，要找这样的一个人没有几月时间谋划根本不可能在千万万人里找到。而刺史若要寻人，也躲不开县令。这样，前任刺史与县令都要查。”
柴荣觉着这王溥有些篡改意思了，几月时间，不就是说要半年以上？那时候王审琦还没调任呢，勤州前任刺史县令还是后汉皇帝任命的呢。
柴荣冷笑一声，盯着王溥：“王尚书何意？是说此事牵连前朝旧事？我给他十个胆估计都做不出此事！再说了，依你之见，那就是前任殿前都点检张永德与前朝遗孤有所勾结吗？”
王溥低头，声音却没有丝毫减弱：“臣，不敢。”
好啊，好啊。
柴荣心里连道两声好。真是蹬鼻子上脸惯了！他今天就是要怼这个王溥：“你不敢？还有什么你不敢说的？这件事连作为主审的魏相公都没想过，你倒好，替我，替魏相公想了，好好好，既然你这么想，我就给你权利查，你要查不到一丁点证据，老子就把你撤职了！”
整个殿内无人敢应。
而王溥也被惊的说不出话，他感觉官家自从大病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没事就散吧。”
不等他们再说，柴荣已经一个人走了，留下殿内众人面面相觑。